半月后,消息传来:老者病危。
林晚舟执意返回青鳞崖。苏挽劝阻无效,只得乔装成卖鱼妇,带她混入北境商队。途中遭遇净音司盘查,对方携带“声纹鉴伪仪”,能通过一句话判定是否为通缉犯亲属。千钧一发之际,林晚舟主动开口,却不说话,而是轻轻哼起一首极古老的摇篮曲??那是她在梦中学会的,从未教过任何人。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仪器屏幕瞬间爆裂,操作员抱头惨叫,鼻孔流血不止。其余律卫纷纷后退,惊呼“邪术”。原来这首摇篮曲含有一种极低频的脑波干扰音,恰好与人类记忆存储频率共振,强行唤醒潜意识深处被压抑的记忆片段。那名操作员事后供述,他看见自己五岁时亲手交出父亲真名的画面,清晰如昨,痛苦难当。
一行人趁乱脱身,终抵青鳞崖。
老者已卧床不起,白发如霜覆肩,呼吸微弱如游丝。见林晚舟进门,他费力睁开眼,嘴角微动,竟笑了。
“你回来了。”他说,“比我想象的快。”
林晚舟跪坐在床前,握住他的手:“师父,我还有很多没学会。”
“够了。”老者摇头,“你早已超越所有教材。真正的语言不在书里,而在人心挣扎时发出的第一声呐喊。你做的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他喘息片刻,忽然抬手指向窗外启音灯:“今晚……会有星陨。”
苏挽不解:“可天象预报并无流星雨。”
“不是天上的星。”老者低语,“是‘名之星’。当足够多人敢于说出真名,宇宙就会回应。三百年前,她也是这样走的。”
三人守候至子时。
果然,夜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颗赤红星体自北海方向升起,逆着银河轨迹缓缓移动,最终悬停于归墟上空。它不发光,却令周围星辰黯然失色,仿佛黑洞吞噬光线,又似一只巨眼俯瞰人间。
紧接着,海底传来宏大吟唱。
非人声,非物质振动,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概念之音”。所有人都听见了,无论聋哑与否,清醒或梦境。那声音讲述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女人如何在暴政下守护族群的语言,如何带领三百?户集体沉海,以血肉喂养续誓之种,如何在死前梦见一个名叫林晚舟的女孩……
画面一幕幕浮现于脑海,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
林晚舟泪流满面,口中无意识地跟着吟诵起来,竟是那女人最后的誓言:
>“我不求永生,只求不被遗忘;
>我不求复仇,只求有人替我说‘我在’;
>若有一天我的名字再次响起,
>请让它成为千万个名字的开始,而非终结。”
吟罢,她额头突然灼痛,一道金色纹路自眉心蔓延而下,形如贝壳螺旋,熠熠生辉。苏挽惊呼:“音核觉醒了!”
老者却笑得安然:“不,是血脉完成了交接。”
次日清晨,老人离世。
临终前,他握着林晚舟的手,只留下一句遗言:“去归墟,找到那颗心。它跳多久,你就活多久;它停了,你也该沉下去。”
葬礼简单而庄重。众人将他骨灰混入启音灯燃料,点燃后,整座崖壁灯火通明,持续七昼夜不熄。盲录弟子们围坐一圈,轮流背诵十年来收录的所有私语,一句不漏,一字不断。据说当晚,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梦见了一位白发老者,站在海边,对着潮水说:“听见了吗?这才是人民的声音。”
***
三个月后,林晚舟独自出发。
她乘一艘无帆小舟,驶向归墟裂口。苏挽本欲同行,被她坚决拒绝。
“这条路必须一个人走。”她说,“就像三百年前她做的那样。”
风浪滔天,小舟几度倾覆。但她始终稳坐船头,不断吟唱各种版本的《安魂谣》,以此稳定心神。每当恐惧袭来,体内便有一股暖流升起,仿佛另一个人在陪她说话??温柔、坚定、带着咸腥海风的气息。
第七日正午,她抵达裂口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