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帝自不会如她所愿,没说几句又将话题引到了俞嘉宝身上,才起头,席间静默下来。
沈昌知道,世上最阴暗狭隘的男人非嘉文帝莫属。
他得不到俞嘉宝的喜欢,便嫉妒痛恨被俞嘉宝喜欢的一切,简直到了疯魔神经的地步。
“也不知明年开春孩子出生,到底会像谁,应该是像贵妃的吧,说起来,贵妃不怎么像安国公,反而更像她母亲,你觉得呢?”
沈昌轻笑:“老臣也是这么觉得。”
“你家嫡小姐近来可好,前段日子朕着实挂心,想着端午宴上她受惊伤人,是否需要朕帮忙引荐几个得力的大夫,或许还有的治。”
“胎里带的旧疾,不劳陛下忧心。”
“兴许还有救呢,不试试?”嘉文帝看起来关切,让语调带着某种轻佻的审视,“总归是你亲生女儿,便是多费些周折也值当的。”
姐弟二人的脸色愈发沉郁。
嘉文帝逗弄够了,便敛了心绪,放他们父子离开。
宫墙外,沈昌将要上马,沈厌拽住缰绳,冷冷开口:“要不要给萌萌试试,我听人说过,只哑不聋,或许真的不是胎里带的弱症,而是后天形成,大半都还有办法医治。”
秦栀询问过袁老大人,知道尤氏必不肯信,便想让沈厌帮忙出手,在她看来,沈萌是最无辜的。
“谁告诉你的?”沈昌眸光深沉,一瞬不瞬的凝视他,“是你那位新妇吧。”
沈厌没有否认:“不管是谁,萌萌是父亲的女儿,在知道她哑疾有治愈的希望时,父亲不该先高兴,然后打点找人吗?”
沈昌冷笑:“你要质问我。”
“不是质问,是身为人子对父亲本能的探知。”
“探知什么?”
“父亲可以让我知道什么。”
沈昌默了瞬,肃声道:“沈萌就算被治好,也会再次被毒哑,弄疯,除非她死了,否则那人不会停止对她的折磨与报复。”
“是陛下。”
“不然呢?”
父子二人的神情隐没在幽暗之中,眸光俱如猛兽,既隐忍又汹涌。
沈厌闭了闭眼,问:“那么我想请问父亲,陛下缘何要针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缘何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伤害她,请父亲务必告知儿子真相。”
沈昌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自己早在很久前便演练过如何同沈厌交代当年,其实他不觉得自己有错,或者说错的不只是他。
他犯的错,天底下的男人都会犯,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偏她,他们都不肯放下,非要穷追不舍,执拗的将他摁在地上,泥里,用最难听的话来审判他。
他们瞧不起他,他知道,也不需要他们瞧得起,摸爬滚打有了当今成就,靠的不是家族背景,是嗜血厮杀,豁出性命的代价。
而他所求也并不过分,他要一个能够仰望自己的妻子,俞嘉宝做不到,她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
尤氏不同,她契合他所有需求,能做小伏低顺从他的欲望,将他视若神明一般,满心满眼都是他,在尤氏心里,沈昌是她的天,是能庇护她和孩子的神。
在俞嘉宝那儿得不到的东西,尤氏全给他了。
他也只有尤氏一人罢了,不像别的官宦之家,妾室通房少说三五成群,他只有一个尤氏,难道也有错吗?
俞嘉宝是白月光,是他毕生挚爱,但她那么骄傲不驯,从来不会像其他妻子那般安分的围着他打转,他是男人,有虚荣心需要被填满,就算俞嘉宝为他牺牲再多又如何,他宁可不要她下嫁给他。
如此旁人不会见到他便别有用心的笑着说他好命,好运,娶了这
样矜贵的娘子,平步青云。
他自己本就能达成夙愿,可因为俞嘉宝,他即便再努力都会被杜撰成可笑的俞家帮扶,他明明靠的是自己。
沈昌在心里重新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对不住俞嘉宝的地方,更没有让孩子鄙薄的瑕疵,开口说道:“因为他卑鄙可怜,龌龊肮脏,他觊觎你母亲,痛恨我得到她,求而不得的执念让他对萌萌生出厌恶憎恨,他对一个孩子动手,是自以为替你母亲出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父亲是在说,沈萌不是母亲亲生的,是您跟外室哦不,尤氏生的野种,对吗?”
沈昌乜了眼:“不管你信不信,没人希望你母亲和孩子一尸两命。”
“我三弟死了,野种过来霸占了他的位子,从不见光的东西一跃而上变成国公府嫡小姐,您和尤氏的偷梁换柱,玩的当真巧妙,合着我跟姐姐这么多年感激尤氏待沈萌如亲生,落在你们眼里,一定很蠢吧。”
沈厌摇头,攥紧了缰绳忽的甩开:“母亲颅骨有血迹,是被你活活气死的,对吗?”
“你以为你母亲会因为一个外室方寸大乱吗?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找过她,但那日她从外头回府后,将自己关到房中,待下人发现时,她已陷入昏厥,我找了大夫,但都无济于事,孩子生下来便是死胎,大夫说窒息太久没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