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不能理解。
人不是非黑即白。
她的存在十分单纯,从诞生到灭亡,仅有一个执念贯穿始终。
做人对她来说,太复杂了。
避尘符赋予的身体顷刻之间消散崩塌,化为乌有。
地上只余两截残画,并一柄将近秃了的拂尘。
“阿弥陀佛!”净缘看了眼满脸冷酷的应惜时,“我刚才还在想,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呵,出手太早,你们拿我当成自己人怎么办?”
“唉,你……”
净缘指了指他,说不出话来。
他与应惜时没有恩怨牵扯,自然轮不到自己来置喙对方的是非。
应惜时走到李无疏身边,看了眼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默然了一阵。
李无疏的这幅惨状,他也见过多少回了,但鲜血与灰尘挡不住这个人的耀眼。
在应惜时眼里,对方纵使跌落尘埃,也落在自己不可企及的高度。
令人嫉恨如斯。
“我只略懂些医术,医不了求死之心。李无疏,这回我救不了你了。”
李无疏不说话,眨了下眼表示回应。
应惜时不多寒暄,转身就走。
净缘提醒道:“江宗主也往这边来了。”
他脚步一顿,随后加快步伐,离开了这里。
李刻霜迷迷澄澄,捂着后脑勺醒来,便发觉司徒衍和应惜时都不知所踪。
唯剩阮柒怀抱一人,孤坐于城门前的废墟当中,那背影足像一尊石像,虽不见风霜,却早已失却生机。
他看到净缘沉默地捻动佛珠,脸上是极为少见的肃穆。
李刻霜忽然明白过来,扑跪到李无疏身边,一时泣不成声。
这时,各宗宗主也赶到近前,见状不知作何言语。
李无疏几乎没有了力气挪动裂冰,裂冰却遂他心意,发出一声嗡鸣,便化作一道光飞向天心湖中央。
剑身曳出冰蓝色的尾迹。裂冰过处,下方的湖面瞬间凝结成冰。
那冰仿佛受到天地灵气滋养,有生命一般向外生长,冰块呈雪花状朝四面八方扩散。
不多时,冰面便覆盖大半湖面。
湖水凝固后便不再上涨。
只是被淹没的秦州成了冰雪雕作的城。
云过之后的日头在冰锥上凝出耀眼的光芒,煞是好看。
众位宗主来看一场渡劫,却目睹了如此一幕。
人皆独善其身。
道门巨擘亦不例外。
乱世凶年,谁顾得上谁,谁又负得起多余性命。
如此世道,焉能有人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