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渊看她这么丁点大的一个人,竟有如此本领,点点她的小脸。
“因为兰若比他聪明,也比他诚实善良。”
祁长渊一把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走吧。”
“娘子聪慧。”
阿姝撇嘴,“起初还只是要求我们将徐五放出来,后来有人逼问到府衙,案情本就不能透露,是他们相逼太过才有同僚出来平息怨气,谁知这么一解释,反倒又传出了更多谣言。”
姜馥莹看向车窗外,那群情激愤的人们。
他们知晓了徐五关了一个娘子,而这个娘子和如今的黑骑卫统领,负责徐、方两家案件的祁大人关系匪浅。
争论愈演愈烈,已然变成了祁长渊因为私情冤枉好人,故意囚他公报私仇。
舆论一发不可收拾,却无人对准姜馥莹,只一句带过,说她是个无所依凭的可怜小娘子,而她与徐家五郎才是那对被拆散的苦命鸳鸯,矛头对准了祁长渊——此事是谁所为,一目了然。
这显然不是舆论正常发展的方向。寻常百姓,能知晓那样多的内情?她一直待在黑骑卫的驻点,这段时日从未外出,竟然也能让火烧到她的身上。
姜馥莹的眉头紧紧皱起,“人云亦云者有,但更多的是被有心人利用的善良百姓……这可怎生好。”
已有黑骑卫注意到了这边,悄悄过来引路,带她从隐蔽的侧门入了府衙,寻到了祁长渊。
事情已有一两日了,她却刚知晓。公务繁忙,还得应付百姓,偏生那些百姓一生纯朴老实,听闻有此等冤案如何不愤,奈何案情仍在审理,无人能告知详情,也不能将蛊毒一事公之于众。
这么多事,难怪祁长渊眼下青黑那样明显。都这样了,他还时刻惦念着她。
“来的路上,可有听到什么?”
祁长渊倒是岿然不动,如同往日一样朝她伸出手。姜馥莹犹豫一瞬,今时不同往日了,便也没再细想,柔软的手被温暖干燥的大掌包裹住,传来些安心的意味。
“大都知晓了,”姜馥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是第一次来府衙这种地方,难免有些畏惧,这是平头百姓深入骨髓的畏惧,而外面……“我们如今是不是太被动了?”
她侧目看向紧闭着的大门,没注意到祁长渊愣了一瞬,转而上扬的唇角。
“我们”这个词极大地取悦了祁长渊。他将她的掌心攥紧,道:“为首的人已被盯住,那些煽动纠集的也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知晓那说出去的话并非泼出去的水,都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他语气疏淡,谈论公务时,大多都是这种态度,听不出有什么别的反应。
姜馥莹觉得他这样冷静克制的模样当真极好,天生做此事的料子。但那些在外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感念三房老爷夫人的恩德,才受了贼人蛊惑。
本是善念,却扰了官家的事。
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会害怕官府,会畏惧强权,也会因为某些良善之人受欺负而感到愤懑,芸芸众生,谁又能真正清醒。
姜馥莹缩了缩手,道:“那些百姓……可不可以……”
祁长渊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为她定心:“我知晓分寸的,昨日审方家的人,没有精力处理,这才耽误至此。流言就是流言,那些避重就轻引起歧义混乱的不会绕过,但那些被假象蒙蔽了双眼的人不过是好心而已。”
姜馥莹心中安定,随着祁长渊一步步步入关押着那些人的牢房。
牢房中静得吓人,不似她想象中那般哀嚎遍地,只有些细微的呻吟声。腥臭味与血腥味直直冲上脑门,祁长渊却面不改色,像是闻惯了这些常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姜馥莹有些反胃,她很难接受这样的环境,哪怕她体内的蛊虫会因着那血腥味隐隐骚动,她也不会对这气息有半分好感。
指尖碾磨着唇角,被迫微张的唇齿承受着并不算轻柔的汲取,她觉得自己不像被亲吻。
像是要被吃掉了。
姜馥莹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舌根渐渐发酸,眼中泛出点点泪光,在月色之下盈盈闪动,染湿了羽睫。
这不是她与祁长渊之间的第一次亲吻,但与上一次那样带着狠戾,有着那样强侵略性的吻不同,这一次的他似乎分外缠绵,唇齿相依,如同有所眷恋一般,小心地、呵护地,但又毫无保留地攫取着她唇中所有的空气,密不可分。
似乎有什么在两人之间柔软下来。这样充满着依恋与爱恋的吻让人心颤,也让人心软。
更让人心安。
她能感受到他在这一瞬息之间的变化,原本像是钳制着她的手缓缓松开,在她的唇畔耳边摩挲,无比珍重地轻抚。
姜馥莹轻颤眼睫,没有推开。
她如今明明可以推开的。方才是推不开,如今却是……她心很乱,头也很疼,一日之间,她已经历了太多此前难以接触的事。那样多的鲜血,那样浓重的杀意,逃亡、奔走,惊心动魄。
或许是因为太疲惫了,她想,或许自己也在这样的紧密拥抱中,感受到了被需要,被在乎,被爱。
流水不曾停歇,昨日下过雨,水流不缓,带着几分急切地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