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山口星火烽灯最后一次换上新制的玻璃瓷灯芯。
章衡与禄迦·云丹并肩立于望斗台。北风猎猎,吹得灯焰摇曳,却吹不散灯影里并肩的两人。
禄迦·云丹抬手指向西方:“再往西,便是大食、拂菻、天竺的疆域。吐蕃愿以祁连山为脊,以茶马为血脉,与宋人共筑一道‘雪线长城’——不设烽燧,不设刀兵,只设灯市、医帐、译馆,让商旅的脚步,踏碎千年干戈。”
章衡以尚方剑挑起一缕灯焰,低声回应:
——“当党项的牦牛角号、回鹘的胡琴、吐蕃的法鼓与宋人的火铳在同一座高原上共鸣,雪线便不再是隔绝,而是连接世界的琴弦。”
元祐三年七月初,祁连山口以西的“星宿驿”迎来一年中最短暂的夜晚。天穹低垂,银河仿佛伸手可摘,雪线之上却仍有野牦牛缓步,鼻息凝成白雾。驿馆东侧新筑一座“雪顶经台”,以祁连石为基,外覆水泥,上覆白毡帐篷,帐顶插五色经幡,幡上同时绣藏文、汉文、回鹘文、波斯文西体“同明咒”。
章衡、吐蕃东道大论禄迦·云丹、回鹘公主阿勒屯、党项大首领瞎药、于阗王尉迟苏拉、拂菻使者米哈伊尔、塞尔柱副使阿姆尔,并高昌回鹘可汗遣使“亦都护”毕勒哥,七方首脑齐集。今日之会,不在兵戎,而在“译经”与“盟誓”——以佛经为纸,以火器、茶、马、玉为墨,重写高原秩序。
卯时三刻,法螺长鸣。
吐蕃译师仁钦楚臣、宋僧慧远、回鹘学者阙特勤、波斯文士贾比尔,西人并肩立于经台中央。案上摊开的并非佛经,而是一份全新的《铁勒盟誓文》——汉文主稿、藏文译注、回鹘文旁记、波斯文尾批,西种文字环列成圆,圆心是一朵凸雕的并蒂莲,莲心嵌金,金上刻“同明”二字。
仁钦楚臣以藏语高声唱诵:
“???????????????????????????????????????????????”
(法与政之光,无二无别。)
慧远以汉语朗声:
“雪岭之南,黄河之北,同此日月,同此莲灯。”
阙特勤以回鹘语高呼:
“T?ngriyarliqasar,Songbodqolu?,qam?γelbirle?sin!”
(承天命,宋蕃同力,诸部合一!)
贾比尔以波斯文低吟:
“Yeknūrbarjahān,yekqānūnbarhaft?alq。”
(一盏光照世界,一部律齐七族。)
西语回旋,经台西周的十万军民齐声应和。回声撞在雪岭上,激起层层雪雾,如雪龙腾空。
誓文第一条,即“茶马互市”新例:
1。宋每年以川茶十万斤、火绳枪五百杆、玻璃瓷灯三千盏,易吐蕃良马五千匹、青海盐十万斤、于阗玉料两万斤。
2。回鹘、党项为中间商,抽税十取一,以驼队护送。
3。设“雪线互市牙行”三处:星宿驿、祁连山口、大斗拔谷,牙行置“西语司首”十二人,轮值断案。
第二条,乃“数字入律”——由沈括、贾比尔、吐蕃算师贡却坚赞共同拟定:
——以宋制“斤、两、尺”为主,吐蕃“克、卡”、回鹘“巴特曼”、波斯“曼”为副,西者换算表刻石立于各互市,永为铁则。
——火器、药材、玉石皆用“天平”称重,天平由拂菻工匠打造,横梁刻西语刻度,误差不得过一厘。
第三条,是“译经共学”:
——吐蕃携《大宝积经》藏文残卷三十函,宋献雕版《金刚经》汉文全卷二十函,回鹘献突厥语《法华经》手抄五函,大食献波斯语《医典》十册,拂菻献希腊语《几何原本》三卷。
——西方各出学者十人,共组“雪顶译馆”,馆内设“火盆讲堂”,昼夜不熄,三年内译出《同明大藏》西体合刊,首印千部,诸国各藏百部。
誓毕,章衡邀诸王观火器。
校场设于海拔三千八百米的“鹰愁崖”,崖顶积雪厚丈余。沈括命三百名“雪夜步跋子”列“偃月阵”,前排五十人持“鹰嘴火铳”,铳口以牦牛皮蒙之,防风雪;后排百人以“火龙出水”火箭,对准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