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瓷的心头一阵反感。
这反贼,他说这个做什么?
他的仕途之路,又与我何干?
……
谁知,她的思绪刚转悠到这儿,却听见这反贼话锋一转,轻声相问了一句:“不知公主殿下,这回……你可认得微臣了?”
宁瓷:“……”
原来这反贼,不仅野心勃勃,功利心极重,竟然还是个记仇的!
宁瓷在心头一阵冷笑,明面儿上却对严律温和地点了点头:“自是认得的。先前在午门那儿,我确实对你尚不大了解,但你的名头,却是如雷贯耳的。”
像是为了回应这番话一般,又一声闷雷轰然炸响。
宁瓷微微一笑,话中有话地故意道:“原先你送我的桂花枣糕,很是香甜,我吃了不曾起疹子,也不会有胸闷难受,因而很是喜欢。”
严律:“……”
“后来你又送了我被熏香细细浸过的香囊,里头放了不少桂花,枣干之类的,一看就知道严大人对我真的很用心。”宁瓷的笑意温柔地就像是一把猝不及防的刀。
严律:“……”
见这反贼的脸色从惨白毫无血色,变得开始有了微微地潮红,宁瓷微微一笑,见好就收,她转而道:“自你替我挡箭之后,我七七八八地也了解了你不少。旁的不说,只是感慨严大人一身傲骨,却对亡妻情有独钟,至死不渝,当真是天下无双,最是难得。”
严律的双眸一亮,本是有些颓然的精气神,忽而再度清明了起来:“你知道我有亡妻?”
“嗯,我听说了。”宁瓷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一个不快的回忆,她半是讽刺,半是提醒地道:“端午那夜,我曾去过一趟忆雪轩,你家小二跟我说了那石雕像,说是你按着你家亡妻的模样找匠人雕刻的。严大人应该不会忘记这事儿,因为你第二天便提了好几只桂花盐水鸭来,跟老祖宗好一顿说。”
就是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害得我差点儿被太后责罚!
但严律全然没有注意到宁瓷这会儿的不悦情绪,他满脑子都在回味着她刚才所言的那句“亡妻”。
他不自主地向前步行了两步:“公主殿下,你可知,我那亡妻就是……”
一个小太监疾步奔了进来,大声通传,道:“宁瓷公主,太子殿下到!”
宁瓷原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却听见燕玄来了,她蓦地站起身来,往前行了两步,并看向殿外,着急道:“快让他进来,马上就要落大雨了。”
话音刚落,宁瓷便看见在宫门那儿,燕玄独自一人向着正殿这里走来。
她的眸光灼灼,一扫刚才的不快,却在此时,猛然发现就站定在自己身侧的严律,正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自己。
他的双眸中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又有一种很想说,却又不能说的隐忍。
宁瓷觉得,既然入朝为官,又是极具野心之人,那都是明晃晃摆在台面儿上的交易,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于是,她直接道:“严大人这一次为我挡箭的恩情,宁瓷是记着了。今后若是……”
“公主殿下,微臣今儿前来,还想给你看一样东西……”严律说罢,就挽起自己的官袍广袖,他想把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那方专属于宁瓷的清玉色锦帕给她看。
这方锦帕,在自己中箭之前,寻常都与自己寸步不离,哪怕是深夜入眠,也都是放置枕边。
它的存在,就好似简雪烟在身边,陪伴他度过了一千多个孤单的日日夜夜。
可是现如今,他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严律大惊失色。
左右手腕上,什么都没有。
刚才他为了见宁瓷,出来心急,未曾注意过手腕上的清玉色锦帕是否还在。
“严大人,是什么?”宁瓷看着他一副从慌乱不安,到狼狈颓丧的神情,她纳闷地问。
“宁瓷!”燕玄从殿外奔了进来:“嗯?严律?你怎么在这儿?”
严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过,这会儿窘迫地,就好似他穿着当年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地站在燕玄和宁瓷面前一般。
他不想在宁瓷面前失态,更不想在太子燕玄面前失态。
更何况,这会儿的他已然觉得自己眩晕不已,周身滚烫至极。
于是,他火速地收起了满身心的狼狈,对着燕玄拱手一礼,道:“拜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