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霍青三人站在门口,霍青喊了一声:“何婶儿。”
于是何婶儿也笑着应了一声:“哎,青子,小文,你们也出来响炮啊。”而后又催促家里两个孩子扫快些,她也爱看地老鼠呢。
这时,村子的另一边也不断的响起各种鞭炮的声音。
放二踢脚的,摔响炮的,放麻雷子的,什么都有。
麻雷子的声响大,一点着“轰”的一声,动静隔得老远都能听得见,吓的从屋里出来的狗崽“嗷”的叫了一声,身子也跳了起来,“汪”了几声,又夹着尾巴跑回家里去了。
霍青几人看见这一幕都笑了。
离村子远一点的开阔的河岸边还有放窜天猴的。
窜天猴和二踢脚不一样,得在开阔的地方放,点着了以后炮仗会猛的窜上天,在空中才炸开火花。漂亮是漂亮,但村里好些人家的屋顶是用黄泥和稻草糊的,这要是一不小心被点着了那就完了,年都过不成了。
于是,家里大人都会让孩子们到周围没屋子没树的地方放。
一开始霍青还担心江云苓会害怕,也怕声音这么响,霍文的身体受不住,正打算叫两人如果害怕就先进屋,却不想两人反应都还行。
尤其是江云苓,瞧着别人放炮,眼里亮晶晶的,红色的火花映在他的眼底,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唇角也是弯起的。
霍青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垂下眸,心想,明年吧,等明年,就算点不了二踢脚,麻雷子这样的鞭炮,起码也能买点地老鼠,或是太平花回来在家里放一放,叫一家人都开心开心。
这时,何家两个小子将门前的雪也扫了出来,终于可以放地老鼠了。
何婶爽朗的笑一声,道:“快放快放!等了许久了!”
她家小儿子何田已经往地上放了四个地老鼠,手里拿了个点着的木枝扔了过去。
只听“嗞”的一声,地上的地老鼠迅速的迸溅出漂亮的火花,就地旋转起来,喷出来的焰火点燃了其他几个,于是,四个地老鼠一起在地上打转,火光璀璨,漂亮极了。
何平更虎,直接用手拿着,点了以后赶紧往外扔,地老鼠落地以后瞬间跟一个烟花陀螺球一样,四处蹿,在雪地边打了一个圈,等焰火烧完了才停下。
两个小子哈哈大笑起来,连何婶儿家只有六岁大的小哥儿瞧的都兴奋的直拍掌。
“呦,你个糟心的。”何婶儿嘴里虽在骂着,然而脸上的笑意不减,显然是高兴极了。
距离他们家几户远的地方,还有人放起了太平花来。
金色的焰火喷的有两三米那么高,喷起来像是火树一般,在夜色中极为耀眼。
附近几家的目光都止不住被吸引了过去,孩子的笑声和尖叫声相继响起,直到放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都在讨论说太平花好看,这可惜,这么大的烟花,买着也太贵了,只有村里家里日子过得好的才买得起呢。
不过就算自己不点,就这么看着也是极好的。
就怎么热热闹闹的,雪地里到处都能听见大人孩子的欢笑声。
江云苓也极为高兴,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村里人总觉得镇上人日子过得好,而江云苓却觉得,乡下的日子过的才叫舒坦呢,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镇上哪有乡野里这样热闹啊。
记得往年过年,他们家吃完年夜饭以后就开始围着炉子守岁了,哪儿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儿。
炮仗点完,各家都回家去守岁了,村里渐渐安静下来。至于点完炮以后家门口的那些鞭炮屑也不用扫,等着初一过后才开始打扫,这叫守财。
霍青三人也回了家,但却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在院里踩起芝麻杆来。
踩芝麻杆也叫做踩岁,也是村里的一种习俗,把芝麻杆铺在地上,随着人踩在上头,芝麻杆也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寓意来年的日子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也寓意着岁岁平安。
他们家没种芝麻,大伯家里却种了一些,于是,年二十八时,霍青便去大伯家问李氏要了一些回来,就等着年三十晚上踩岁呢。
江云苓头一次踩这个,芝麻杆晒干以后质地坚硬,但内里却是中空的,脚踩上去“噼啪”作响,就像点爆竹一样,方才没有点炮,这会儿踩踩芝麻杆也是一样的,脸上一直在笑。
三个人在院里踩了一阵,直到把抱回来的芝麻杆都踩碎了才回屋去。
这么玩儿了一番,又进了暖烘烘的屋子里,三人一时都有些热了,于是都脱了外后的厚棉服上了炕。
外头夜色已经深了,家家户户这会都在家里围着灯火闲聊守岁,江云苓也捧了几个装着糕饼点心的碟子来,还到灶房里下了一碟饺子。
守岁的时间还长着呢,夜里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冬集时他卖完了帕子和络子以后又花自己的钱在集子上买了不少年货,有花生糖、栗子糕,橘饼,还有龙须糖,炒瓜子等等。
跟胶牙饧不一样,龙须糖虽然也是用麦芽糖做的,但却并不怎么粘牙,因做法不一样,吃起来反而是脆口的。他小的时候有一回,因为本来就在换牙,过年时吃胶牙饧把牙齿都粘掉了,他还为此还大哭了一场,从此以后,他就再没怎么吃过胶牙饧了。
三个人吃着饺子和点心,霍青还点了个火盆,烤了几个红薯和栗子吃。
狗崽早就趴在它的窝里呼呼大睡了,身下还压着他的骨头棒子,头上的耳朵不时抖动一下,即便睡着了,看着还是很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