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在救人。”她低声说,“‘共述系统’最初设计目的,是帮助创伤儿童重建语言能力。但当第一批孩子开始描述‘柜子里的事’时,上级下令封锁数据,改为压制模式。我拒绝执行,于是被列为‘不稳定变量’,送进静默网络做反向校准。”
她指着那些大脑容器:“这些人,都是曾经试图说出真相的心理医生、社工、教师。他们的记忆被提取,意识碎片化存储于此,成为系统的‘良心缓冲层’。每当有人接近核心秘密,这些残存意识就会自发发出警告信号??比如你收到的那段变声留言。”
我猛地想起什么:“那个发消息的人……是你?”
她点头。“我一直在这儿,通过残留神经链接操控外围终端。我引导你找到E-7,唤醒陈默,推动舆论爆发……因为我不能直接行动,只能借你的耳朵和嘴,完成我说不出的话。”
“那你为什么要现在暴露一切?”
“因为‘终局静默’已经启动倒计时。”她调出屏幕上的进度条:【全球记忆覆盖协议?预计剩余时间:03:17:22】。“他们不再满足于局部控制,要一次性清除所有关联记忆。不只是受试儿童,还包括所有曾接触过真相的成年人??家长、记者、律师、医生。整个社会的认知免疫系统即将重启。”
我握紧拳头。“怎么阻止?”
她指向大厅深处的一扇门:“那里有‘回音井’本体??一口深达千米的声学共鸣井,底部埋藏着初代记忆服务器阵列。只要有人在井底重复真实经历的声音,声波会在岩层间反复折射,形成自我增强的共振场,足以冲垮静默模块的加密协议。”
“但代价是什么?”我问。
她沉默片刻。“井的设计基于‘情感量子纠缠’理论:当一个人说出真相时,若另一人真心听见,两者意识会产生不可逆链接。一旦启动,说出者将永久失去遗忘的能力,而听见者,则必须承担同等重量的记忆负荷。太多人同时听见,可能导致精神崩溃。”
“也就是说……”我喃喃,“需要有人跳下去,用一生的时间不断诉说?”
“不止一人。”她说,“需要七个,对应最初的七次脉冲节奏。七个幸存者,在同一时刻,从不同位置,向世界说出同一个真相。这样才能形成闭环共振,逆转整个网络。”
我忽然明白了E-7为何能苏醒??他是第七个节点,也是最后一个活体中继站。而陈默、张晓雯、许小阳……他们都曾开口,也都被听见。他们是种子,而现在,到了开花的时候。
“其他人呢?”我问。
“我已经联系上了。”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六个地点:北方疗养院、南方福利中心旧址、西部戒毒所心理干预科、东部少年管教所B区、中部精神病院隔离楼、海外难民安置点临时学校。每一个,都曾是实验节点。
“你可以不去。”她说,“你已经做得够多。”
我摇头。“我不是为了正义来的。我是为了那个说‘哥哥,门没锁,但我动不了’的孩子。我想告诉他,现在,门真的开了。”
当天傍晚,我们分头行动。我通过加密频道接通六位同伴,包括恢复意识的E-7、逃亡中的许小阳、隐姓埋名的前调查员张晓雯,以及三位曾在不同案件中短暂合作的心理干预师。每个人手中都有证据,每张嘴都曾被迫闭合多年。
午夜零点整,全球七个坐标同步开启直播信号??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我站在回音井边缘,戴上特制扩音装置,按下传输键。
“我是程远。”我说,“三年前,我接到第一个共述求助电话,来自一个叫陈默的男孩。他说他在福利院的地窖里醒来,身边全是装着小孩的柜子。他说他记得那天是谁关的门。”
井底传来回响,像无数人在重复。
“周振国。”我继续说,“还有那个穿军绿色大衣的男人,脸上有疤,左臂带蛇形胎记。他们不是执行命令,他们是制定规则的人。他们把儿童当作认知实验的耗材,用‘心理健康’之名,行记忆清洗之实。他们让我们相信灾难从未发生,只因为我们没人敢说。”
声音坠入深渊,反弹,再反弹。
其他六个声音陆续加入:
>“我是E-7,我记得火。”
>“我是许小阳,我记得阿姨给我们喝甜水,然后我们就睡着了。”
>“我是张晓雯,我记得体检表上写着‘样本稳定性达标’。”
>“我是李医生,我记得有个孩子抓着我的手说‘妈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