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出一段视频:一间封闭实验室中,一名志愿者被接入神经抑制装置。他的脑波原本活跃跳跃,代表着丰富的情感波动,但在启动“冰核”后,所有曲线瞬间归于平直。他的眼睛睁着,却空洞无神,像一具行走的躯壳。
“这是纯粹的理性状态。”主控者说,“没有恐惧,没有愧疚,没有爱。只有任务。”
与此同时,回音谷。
一个小女孩每天傍晚都会来送一朵野花。她说她不会写字,所以只能用花表达心意。今天她带来的是蒲公英,毛茸茸的种子球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她把花放在银白花朵前,仰头问道:“你会喜欢这个吗?”
花瓣轻晃,一片叶子缓缓翻转,浮现稚嫩笔迹:
>“我喜欢你送的一切。”
>“包括你不说话的样子。”
>“因为安静,也是一种声音。”
女孩笑了,蹦跳着跑开。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轻微震颤。远处山口,几道黑影正悄然逼近。无人机侦察信号被某种强磁场干扰,警报系统尚未触发,但庭院中的银白花朵却骤然闭合,整株花体泛起一层冷蓝色的光晕,如同预警。
周明远拄着拐杖匆匆赶来,额角渗汗。他已经七十有余,头发全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蹲在花旁,低声问:“它来了?”
叶子缓慢转动,拼出两个字:
>**“来了。”**
他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向通讯室。他知道,这一次,敌人不会再带着枪炮,而是带着“无感”的武器??那种能让人变成机器的“冰核协议”。
当晚,维和部队紧急调动,民间共感守护者自发集结。孩子们被送往安全区,老人们则坚持留下。“我们活得太久了,该轮到我们保护别人了。”一位百岁老人这样说。
风暴前夕,异常宁静。
阿梨生前常坐的那张木椅,如今摆在庭院中央。椅子上搭着一条旧披肩,是她最爱的颜色??藏青,边缘绣着细小的星纹。每逢月圆之夜,总有村民声称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本书,仿佛还在阅读。
午夜时分,第一波入侵者抵达山谷外围。
他们行动整齐划一,步伐机械,眼神空洞。身上装备着特制屏蔽服,能阻断一切共感情绪波动。领头者手持一枚黑色立方体,正是“冰核协议”的核心控制器。
“目标:摧毁银白花体,切断地下光网连接。”指令冰冷下达。
他们步步逼近,毫无迟疑。自动防御炮塔启动,发射电磁弹,却被他们身上的力场轻易偏转。无人机俯冲投掷干扰雷,也被无形屏障弹开。
眼看距离缩短至三百米,五百米范围内所有共感植物同时闭合,连风都仿佛停滞。
然后??
银白花朵缓缓睁开。
不是绽放,而是“睁眼”。
一道纯粹的光束自花心射出,不具攻击性,却穿透夜幕,直冲云霄。刹那间,整片天空被点亮,极光再现,但这一次,极光中浮现出无数人脸??有笑的,有哭的,有怒的,有沉默的。每一张脸,都是曾经被问之花触碰过心灵的人。
光束扩散,形成一张巨大的情感网络,覆盖整个山谷。
入侵者的脚步第一次停顿。
其中一个士兵突然僵住,手指抽搐,像是在抵抗什么。他的屏蔽服发出刺耳警报,头盔内部显示脑波出现异常波动。
“压制!立即压制!”指挥官厉声下令。
可晚了。
那名士兵摘下头盔,双膝跪地,声音颤抖:“我……我记得……我妹妹……火灾那天……我没有回去救她……我以为她已经死了……可她一直在喊我……我一直听得见……但我装作听不见……”
他痛哭失声,其余士兵也开始动摇。尽管“冰核”压制了情感,但记忆本身无法抹除。那些被封锁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童年被霸凌的羞耻、对父母隐瞒病情的愧疚、曾因嫉妒毁掉朋友前途的秘密……
一人崩溃,便是连锁反应。
整支队伍瘫倒在地,不是被击败,而是被自己的真相击垮。
唯有那位手持黑立方的指挥官仍站立着。他的屏蔽服完好无损,眼神依旧冰冷。
“你们错了。”他开口,声音毫无起伏,“情感是弱点。正是因为有了爱、有了牵挂,人类才会痛苦、犹豫、背叛。我母亲死于癌症,因为她不肯放弃照顾我的弟弟;我导师死于实验事故,因为他非要救一个无关的学生。理性才能带来秩序。”
银白花朵静静望着他,忽然,一片花瓣飘落,悬浮于空中,缓缓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