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呢?”
“也只要我!”
“若有朝一日,你和他爹打起来了,她可会向着你?若她不向着你,你是放、是囚、还是杀?”
“……”
“怎么不说话?”
这种两难之境,严彧本心是排
斥的。若真有那一日,他大约是放了她,可理智也知战局微妙,一丝大意或致万劫不复。
他又想起她窝在他怀里,娇憨憨说,若这大齐真容不下你,你便跟我回南境,我与你一场田园白首可好?
他实在不知怎么回答,眼圈开始泛红。
李琞目不转睛盯着他,他好似头回见这混小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良久,皇帝陛下站起身,缓步往内室走,喟然道:“走吧。”
“陛下!”
严彧突然喊了一声,将入内室的李琞身形一顿。
严彧追过去,复跪在他脚下,仰头道:“陛下若是早知先皇后会惊惧半生、含恨而死,当初可还会娶她?”
李琞心头猛地一揪,发出低而长的吸气声。
高盛眉头都要拧出花,换个人敢这样问,脑袋早掉了八回!
李琞站了一会儿,迈步要走,严彧急跪两步道:“陛下?”
“敢问陛下,先皇后若是知晓,她深爱之人无力保她和孩子,她终将饮恨黄泉,她可还会嫁您?”
高盛心头连喊祖宗!
李琞气息愈发地不稳,央央临终前那一幕,又一次激得他眼疼心慌。
她当时奄奄一息,他抱着她,怀里人轻飘飘的好似一阵风,稍不留神便再抓不住。他眼圈发红,一滴眼泪落在她脸上,她似突然想起什么,艰难地睁开眼,问他:“若时光重来,陛下可会变卦?”
见他迟迟不语,她一字字道:“臣妾不改初心……”言毕长辞于世。
那一刻,他堂堂天子哭得一塌糊涂,边哭边道:“朕亦不改……”可这一句,高盛听见了,严诚明听见了,平王妃听见了,惟独他的央央,没有听到。
李琞终于回身,与身后亦是眼尾泛红的人四目相对。
良久,他终于松口道:“若梅安此番不在台州生事,朕便允了你!”
严彧终于掉了眼泪,重重叩头。
高盛也长长松了口气。
李琞敛了敛心神,骂了句:“这点出息!”
严彧终于得了句准话,从太清殿出来,瞧着守殿门石狮子都在朝他笑。
他见天禧牵了马候在宫门口,扬眉道:“走,去瑞王府!”
把天禧吓一跳,结巴着道:“爷!可不兴……高兴不高兴地,去闹王爷们啊!”
“少废话,我是有正事!”
李享并不在府上,他陪怡贵妃去了城外永宁观打平安醮。永宁观不是皇家道观,却是怡贵妃惯常祈福摆醮坛之所。严彧扑了个空,心血来潮便打马往永宁观迎去-
梅府燕拂居书房,华清昼光着膀子,仿着那本黼黻阴鉴笔迹,写了一堆官场现形记。天气炎热,汗从他鬓角滴到宣纸上,淹出片片墨渍。他搁笔猛灌几口凉茶道:“反正也没人看,只封皮有字便好,内页装订白纸都行,这一本本写下去,属实多此一举!”
梅六又给他倒好茶,安抚道:“此事多大干系?可容不得一丝大意!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册子被撞翻碰掉,露出白页,会是何后果?先生还是辛苦些,搞得像样点!”
华清昼哼了一声,只得提笔继续。
院外有小厮来找梅六:“六爷,翠心庄的伙计来了,说东西好了,请您去过目!”
“小姐回来了么?”
“还在七公主府上。宗老和如离都去了,这回想是病得不轻!”
扶光确然是病了,梅爻见她时,只觉人已去了七分颜色,比在宜寿宫日夜侍疾时还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