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人将母亲约出去,不知说了什么,回府后母亲便气滞昏厥,也就是我查到的颅脑出血,根本来不及救治。”
“国公爷不知道是谁约了婆母吗?”
“应该不知道。”
秦栀嗯了声,抬头,又眨了眨眼仔细回想,在她看来,嘉文帝和安国公都不是好人,他们想让沈厌知道的都是对他们而言最有利的东西,比如嘉文帝想展示深情,安国公想表达无奈,他们皆从自己立场出发规避瑕疵美化自己,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在大义上没有问题。
或许安国公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秦栀肯定,嘉文帝的目的更加叵测,他应该把沈厌当成利刃,随意引导摆弄,若有朝一日沈厌被仇恨驱使丧失判断,或者无力判断,那他几乎只能听从嘉文帝的安排,予取予求。
“你要继续查?”
“当然。”
“如果查到线索,你要告诉我,不许瞒着我,我很聪明,比你聪明多了,我怕你被人利用。”她仰头蹭蹭他的下颌,双手揪着衣领想得到肯定回答。
沈厌低头,亲她眉眼:“我保证,不会瞒着你。”
中秋宴后,嘉文帝草拟了诏书,欲封安国公沈昌为尚书令加太子太傅衔,再受一等公爵,赐宅院良田数处,赏赐丰厚,但明眼人能瞧出其中端倪。
堂堂武将安了个早已虚置的尚书令一职,让他同一群文官打交道,底下还有尚书仆射,左右护法架空实权,他能怎样,擎等着被彻底边缘化,最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花哨的封赏抵不过嘉文帝的算计,他不准备让安国公回去代州了。
安国公由辜宾引到宣政殿,嘉文帝屏退左右,将那拟诏往前一扔,笑说:“看看朕为你寻的新差事,可还满意,若想做旁的,尽管跟朕说,朕让吏部再翻找卷宗,总会找到合乎你心意的差事。”
安国公扫了眼,将诏书平放在案上,抬头,冲嘉文帝似笑非笑的开口:“臣怕是要辜负陛下所托。”
嘉文帝蹙眉:“怎么,天子之威权且不顾了?”
“臣不敢,臣担心雁门关起乱,昼夜不敢懈怠,望陛下体谅,允臣早归。”
嘉文帝冷冷一睨,正要再说,槅
扇后辜宾轻咳一声,随后叩门,捧了八百里加急进殿。
才一眼,嘉文帝便笑了,将那奏报掷到安国公面前:“真是不得不说,雁门关没有安国公,一日都不行,你瞧瞧,边关小国竟起纷乱,这乱子,来的还真是凑巧。”
安国公低头查看,不多时将奏报叠好,放在书案上,“臣说过,臣得回去,为陛下镇守江山。”
四目缓缓对上,空气也变得异常凝重,在彼此沉默的对视中,时间一点点逝去。
安国公率先垂首,为嘉文帝递上台阶。
他要走,还得有能走的筹码,让嘉文帝即便被要挟也没有那么难受。
出宫时,安国公后背的衣服塌透,被风一吹,凉湛湛的像入秋一般。
正院,尤氏未眠,直将人等回来,起身迎上前,接过他的披风抱在臂间,既想知道入宫情况,又慑于安国公的威严,迟迟没有开口。
“着人将沈达叫来。”
“国公爷叫达哥儿作甚?”尤氏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感觉。
安国公乜了眼,尤氏攥紧帕子低下头。
沈达有些不解,站在正院堂前,不时看向安国公,继而又偷偷觑向尤夫人,他本来正枕着胳膊跟三位义兄怀念边关风土,正想着说京城虽好,但不如边关淳朴,四人得知一致结论,这京城是舒适,但不适合他们长待,再过几日,身上都要长毛了。
沈达很想纵马驰骋,浴血杀敌,他住够了,巴不得明儿就走。
安国公不语,尤氏便只能隐忍的站着,她看儿子纯真质朴的脸,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模样,心里酸涩的要命。
“义父”
“沈达”
沈达噤声,示意沈昌先言。
“陛下允我后日离京”
“太好了,我跟义兄们方才还说来着,想代州城的粮食酒,想那边的山羊肉,还有漫天黄沙,我从前怎么就没觉得它好呢。”说到回去,沈达一脸兴奋。
沈昌望着他,神色渐渐变得温和,这让沈达有些不安起来,“义父先说。”
“但他提了一个条件,他要让你留下。”
沈达惊讶:“陛下让我留下,所以肯放义父走,我自然愿意为义父赴汤蹈火。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沈昌瞥了眼双膝发软的尤氏,说道:“因为你是我沈昌的儿子,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