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楚楚的修者中间,蓦然站着一位被血污染得斑驳的青年。
众人见状,惊呼一声,却见她目不斜视,带着极重的煞气步入正厅。
“云丘宗主,江照野,姗姗来迟,见过诸位。”??
她郑重行礼,眼中仍有尚未散净的杀意,如临时脱战的凶兽。
“江照野,你误时不谈,竟以如此面目示人,何其轻慢!”莫居荣像是见了鬼,眼瞳震颤着。
“抱歉,来时路上,顺手灭了一处魔祸,怕耽误时辰,未更衣便匆匆行至,还请见谅。”说着,她用掌心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自然得像擦汗。??
他侧目:“空口无凭,如何信你?”
又是一阵炫目光彩,江照野从百纳囊中取出一血肉模糊的首级,臭气熏天,惹得众人纷纷捂鼻。
“凭此头颅,”她说着,上下掂量了还在滴血的首级,“若仍有猜疑,会后不妨质询有无间的青莲堂,身子还在那里。”
话音落地,柳问岐哈哈大笑。
莫居荣无可指摘,不做多言。连续吃瘪两次,他打算会后回去沐浴焚香,去去晦气。
“原来如此,江宗主因剿魔误卯,将功折罪,请入座吧。”夏妄息微笑抬手,令侍从接下她带回的首级。
“且慢——”柳问岐不知何时闪现到她身边,指尖一点,便为她换了一身干净行装。
“江宗主花容月貌,不显露出来,暴殄天物也。”
寻常的素净衫袍,因她身段健美,衬得格外英姿飒爽。银发盘起,一双鹰眼似的眸子,灵动又彰显少年锐气。
“多谢道长。”江照野笑着,身体却本能地后退一步。合欢道的人,身上总有脂粉香,她闻不惯。
“害羞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他眼波流转。
“恕晚生蒙昧。”她说着,退到末尾,顺了顺前襟,盘腿入座了。
刚坐下,一只手拍拍她,转身,是熟悉面孔。
“怎会是你?你阿娘阿爹呢?”在严肃的场合看见旧友,江照野觉得有些新奇,不自觉放松几分。??
泥金坊的少主花裁慧不满地嘟囔:“他俩啊,缠缠绵绵云游去了……你伤着没有?我带了创药。”
“无事,手脚齐全着。”她笑道,向友人展示了自己完好的手。
“哎,刚刚,剑尊帮你说话呢,到底是正人君子。”花裁慧握住她的手,靠着她低声说,抬头看去。
循着她的眼神,江照野隔着人群遥遥望去,一眼就看见正与人谈话的叶珑真。
仍是光风霁月的出尘模样,白衣黑发,器宇不凡。
座上的叶珑真,如意外混入陈年普洱的明前茶。修真者长生,容貌经久不变,可从他那澄明的眼神,仍能感受到,他出奇的年轻。
察觉到她的视线,叶珑真回头,二人目光交汇在上空。
他朝她笑笑,点了点头,江照野便跟着点头回应,脑内回溯起许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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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花灯节前夕,云丘宗全门被屠。
因躲在丹鼎中,江照野逃过一劫,被前来救援的叶珑真带回无忧剑宗,做了洒扫的净童。
十年后,江照野出门游历,立誓要光复云丘宗。
当年,无忧剑宗接管了云丘宗的产业。人人都说,全门仅剩一个年幼孤女,这香火注定断了。
偏偏她要挑起大梁。
离开剑宗的第五年,江照野二十五岁,带着开了花的雷击木登上联盟大殿。众人大惊,焦黑的断木竟奇迹般地抽出枝芽,攀向云霄,以绚烂的花色反嘲命运。
“枯荣阵,我已领悟,”她双目猩红,“在此请示,重开云丘宗。”
江续,云丘宗前任宗主,尊称云姥,其自创的枯荣阵,能令亡者起死回生。灭门案后,人们从未想过,那孤女竟能承其衣钵。
“此前,从未有元婴境界以下的修士自立门派……”一长老反驳。
“晚生明白了。”她放下雷击木,离开了大殿。
二十七岁,江照野突破到了元婴前期,刷新了数百年的记录。人们感叹:宗门没落,倒逼出百年一遇的奇才,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