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野闻言却神情一滞,才有隐隐的后悔浮上来,给她过生日那天,应该送她一部手机的。
想到这里,没忍住问:“之前那条项链,你不喜欢吗?”
安珏垂眸:“喜欢的。”
“那为什么不戴?”
“我怕丢,不敢戴,所以收起来了。怎么会买这么贵的东西呢……”
“正好看到,就买了。”
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就考虑起她的生日礼物。
他对女生的爱好一无所知,身边也没有像样的参谋,卓恺颇为自信地指点他:“就精品店那些挂件啊发夹的,女孩子能逛一下午。她那么漂亮,追她的人又多,估计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你可得好好挑。”
他的确好好挑了,却怎么也不满意。
恰逢那时有体育系学长回明中,带回的大学女友据说是空司大院的,背景深厚,私家车都是京A纯数字牌。篮球馆里,一群毛头学弟抢着奉承他,岂止春风得意。
中场休息时袭野却明晃晃地盯着学长女友瞧,瞧得人家彤云满面浮想联翩。
学长如临大敌,都说这小子不解风情,私下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即就气势汹汹地上前质问,袭野却先开了口:“嫂子戴的项链,哪里能买到?”
学长正在气头上,但这称呼里暗藏的恭维,他又很受用。用完了却还以讥笑,拍拍他的肩:“小子,好好打你的球,将来也去首都见见世面,就不会问哥这么傻逼的问题了。”
有人起哄:“秋哥,考考他梵克雅宝怎么写。写对了送他一条都行,够他三年补助金了。”
这话倒是提醒袭野了,三年补助金而已,他存下的更多。
知道牌子就好办,他去嘉海的专柜看过,没货,还不死心,一路问到对岸的球友那里,像是较劲。
他只想给她最好的,却完全没考虑过她需不需要。
幸而还能亡羊补牢,少年眼中粲粲发亮:“你想要哪款手机,倪稚京那个怎么样?”
安珏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袭野又笑了下:“品胜百货说不定有卖,这次打完比赛我带回来。”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却忽然问:“袭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怔然,不知怎么答——从不觉得这就叫对人好。
她又明知故问:“你喜欢我吗?”
他依旧没接腔,半晌过后,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因为他的感情和她的不一样。
虽然是她先说了喜欢,但或许是因为程度不深,说了也不打紧。
又或许只是缓兵之计。
那也没关系。
安珏歪了点头,像是不懂:“可我一直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
她这人不说目无下尘,至少也一贯的骄傲自尊。从没怀疑过什么,想要就会尽力去得到。
所以父母之事从揭发到现在,袭野一直庆幸她看上去还算平静,原来她已经在内里完成了一次全面的自我否定。
从前那个她以为坚固的精神世界突然崩塌,登高跌重,只剩了迷茫恐慌。
只是在故作坚强。
安珏摇头:“袭野,你并不了解真正的我。”
“比如那条项链,对,四叶草项链。我嘴上说着好贵,不想让你破费,但心底其实窃喜过,你为我花这么多钱……我根本没有那么清高。我努力读书,也是为了保持一种在群体里的优越感。我家庭条件是不好,但我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学得比你们好,心里特别骄傲。”
“我有很多说不出口的坏心思,我甚至非常嫉妒稚京,对,我连最好的朋友都嫉妒,都有在暗中和她比较。更别提叶亦静了。高中开学那会,她的同班同学都收到过进口文具,我明明羡慕得要命,却还是告诉自己,她不就是有个厉害爸爸才评上校花的,有什么了不起。”
她历数自己的罪状,像犯错的孩子绞尽脑汁地写检讨,虚假却真诚,幼稚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