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冷吗?”谢执砚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者是已经站了很久。
他穿着绯红的官服,肩上落着雪,乌黑的眼瞳正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郎君。”盛菩珠缓缓压着呼吸,朝他弯了弯唇。
“菩珠正说这冷呢,我带她换个地方玩耍。”萧鹤音道。
谢执砚看也不看她,反而是拉过盛菩珠柔软的小手:“那就不劳烦殿下了。”
“哎哎哎……”
“别走啊。”萧鹤音拦都拦不住。
“我们要去哪里?”盛菩珠问。
谢执砚抿了一下唇,若不是顾忌着今日宫宴,四下都是人,他恐怕是要把她打横抱起来的。
“去我平日休息的地方。”
“不冷。”
“离藏书阁近,你若无聊可以看书,也可以坐在屋子里赏雪,等晚间宫宴快开始时,你再过去。”
按理说,外男是不留宫中的,但谢执砚作为圣人亲外甥,自从回长安后,不管是属于谢氏的玄甲军,还有负责北衙禁军也归他统管,就算成年后留在宫中,也不算坏了规矩。
第63章
漆红的宫墙将苍青的天穹割成,一块块棱角分明的方块,寒风卷着白雪自甬道尽头呼啸而过。
盛菩珠站在风里,一双杏眸被风吹得眯起来,她下意识抬手欲遮。
谢执砚忽然错开一步,很高的身体微微侧开,半挡在她身前,借着衣袖的遮掩,紧紧握住她一只手。
“站近些。”
他声音混在风里,听起来比平日低沉几分。
盛菩珠心口怦怦跳了几下,觉得脸热,又怕他看出端倪,强装镇定淡淡“嗯”一声。
两人离得近,能闻见彼此身上的被风吹开的冷香,他为了配合她的速度,似乎一直在刻意放缓步伐。
盛菩珠在外,从来都是表现端庄,甚至可以说是谨慎。
谢执砚的举动,实在让她感到无法招架,深宫里,四下都是眼睛,夫妻二人就算感情再深,这样亲密也有种明目张胆的嫌疑。
好在这一路上,没有碰到相熟的长辈,等绕过一处并不起眼的金鱼池,谢执砚带着她,走到一处算得上是偏僻的宫殿前。
推门,带她进去。
关门前,谢执砚伸手朝前指,低声道:“那边,是紫宸殿,圣人平日批阅的地方。”
盛菩珠不禁暗暗咋舌,没想到这处看似僻静的偏殿,竟然位于大明宫内与紫宸殿相邻,可见谢执砚在圣人心中的受宠程度,或许除了太子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偏殿内陈设比她设想中还简洁许多,靠窗的位置很突兀的摆了一把紫檀圈椅,盛菩珠有些好奇窗外的景致,但伸手推时,那窗子像是由外朝里被严实封死。
谢执砚也没解释,反倒是牵过她的手,朝里间走。
一床一案,唯独四壁皆是通天书架,层层叠叠的竹简与线装书册,填满书架上的每一寸空隙,墨香沉郁,让人像是置身于无法想象的奇观中。
“这些都是,郎君看过的书?”盛菩珠每一个字都问得很轻,尾音勾着新奇。
“嗯。”谢执砚没有否认,声音却低了些。
“看书?还是去榻上躺着睡会儿?”
盛菩珠今日天不亮就起床洗漱,然后跟着寿康长公主入宫,说不累那是假的,但一想到那张窄小的榻,只是他一人睡过的地方,褥单锦衾恐怕全都是他的气息。
只要这样想,她都觉得紧张,何况是睡上去。
“妾身看书吧。”盛菩珠停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
翻开一页,她却愣住。
两人虽然交流不多,但她见过他的字,像他的人一样端雅矜贵,一勾一划皆带着铮铮风骨。
谢执砚冷淡从容站着,并不打算解释。
盛菩珠又拿起一本,还是一样的字迹,直到随手翻了五六本她才像是确定什么:“这里所有的书,都是您亲自抄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