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按照话本子里那些痴男怨女的唱本,此刻他合该斩钉截铁地说一句“从未”。
祁悠然讽刺地弯了弯唇角。
眼睛却弯不起来,像死了。
本想就这么折返回去,心口却传来丝丝缕缕的钝痛,让她浑身一僵,愣神的空挡,裙摆擦过树丛,发出“窸窣”一声微响。
“谁?”
声音不大,却引起了前头两人的注意。
既然避无可避,她索性从太湖石的暗影里走了出来。
天光尚未全然沉落,宫灯却已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落在她脸上,盖不住底下的苍白。
顾濯的身形在她出现的刹那猛地一顿。他几乎是立刻、仓皇地撇开了脸。
祁悠然却看都没看他,径直转向旁边那位身着明黄常服、好整以暇的看客行了个礼。
“不知陛下召臣妇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余光又略过身侧僵硬的冰雕,最终挑起了眉梢。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郡主可喜欢什么?金银珠玉?绫罗绸缎?还是别的什么稀罕玩意儿?只管提便是了。朕心里高兴,想送份谢礼给你。”
谢礼?
祁悠然疑惑。
顾濯帮他夺了位,他竟慷慨到这般地步,连她这位有名无实、形同虚设的夫人都要施恩泽吗?
是安抚?是试探?还是……旁的什么?
她想不通。
祁悠然垂眸,声音依旧恭谨:“陛下厚爱,臣妇愧不敢当。无功不受禄,臣妇惶恐。”
“怎么能说是无功……”皇帝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深了,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陛下。”顾濯突然出声,硬生生截断了皇帝未竟的反驳。
他上前半步,身形不自觉地挡在了祁悠然与新帝之间,随后垂首。
“青州的水患日益严重了,恐生民变。事态紧急,刻不容缓,请陛下即刻移步书房议处。”声音沉肃。
皇帝眼底玩味更甚。
“哦?青州水患?”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倒是……急务。”
“晏川真是忧国忧民,朕心甚慰呐。”他拉长调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濯一眼,终于像是心满意足,袍袖一拂,迈开步子,先行离开了。
一方空间内便只剩祁悠然顾濯二人。
顾濯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里蜷了蜷,又松开。
他看向祁悠然木然的脸:“你……”
他顿了顿,终究只是干瘪地挤出一句:“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
祁悠然没有应声。她依旧没有看他,目光虚虚地落在不远处被宫灯照得发亮的湖光碎影上。
顾濯无端生出些慌乱,但他辨不清这股焦灼的来源。
临走前,他脚步微滞,几乎是下意识地补了一句:“今日宫宴疲累,你早些休息。”
语调刻意放软,生硬地试图揉进一丝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