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大概是呕着呕着就习惯了,只是眼尾还泛着点红,林蕴搅拌完她的肥料,抽空取笑道:“表哥,昨日你还笑谢大人,那天他可是面不改色地跑了,你现在吐成这样,要是现在跑也还来得及。”
陆暄和企图挽回一下脸面,道:“大理寺办案,那些尸味儿可比这个重,我也是面不改色的。”
“哦?那表哥怎么对这豆饼水反应这么大。”
陆暄和咬着后槽牙道:“自然是因为我表妹告诉我今日的活儿没什么味道,我没往鼻子里塞棉球了。可见行走在外,不能轻信于人啊。”
林蕴耸耸肩,她倒不是故意没提醒,只是忘了这一茬了。
打趣完陆表哥,林蕴认真办起事来,她自然不会不自量力地要一个人浇完所有肥料,她只需要向佃农示范如何做就好。
林蕴用小瓢舀了些桶里的混合肥,沿着小麦根部浇灌,嘴里同佃农们解释:“若是有百姓问起,你们一定要记得告诉他们,要想将草木灰和豆饼水混合,这豆饼水一定要发酵到位,否则会烧根。”
草木灰是碱性,未发酵豆饼水偏酸,他俩直接混一块就是给麦苗蒸桑拿了。
“若是他们想保险,那就分开施肥,费点功夫,但是安全,可以先施豆饼水,然后隔个三五天再施草木灰。”
“施这个肥主要就是沿麦根浇灌,别碰到叶面就好。”
有佃农发问:“一定是要先豆饼水,再草木灰吗?”
林蕴回道:“不用,只要分开就好,先后顺序不重要,但你们告诉百姓的时候,按照先豆饼水,再草木灰的口径就行,不然你一说随便,那百姓们容易乱套。”
先什么,后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规矩可以遵守。
陆暄和跟在后面学表妹的方式施肥,大概心思都放在别处,倒是不觉得这气味难以接受了。
他突然又想起,当时在宛平公堂对峙结束,他夸表妹是农状元,多少带着些打趣,表妹受惊一场,开开玩笑让她放松。
但如今看着表妹在田间一点点向佃农们解释,细致地教他们如何操作,对任何问题都不厌其烦地回答。
陆暄和觉得,那天的确没说错,若是农科有状元,表妹堪当农状元。
第69章眼熟
浇了一上午的豆饼水,陆暄和拿着表妹递过来的馕,鼻尖仿佛还萦绕着一股馊味,实在是没有胃口。
耳边传来“咔哧咔哧”的声响,他一扭头瞧见表妹吃得喷香,沉迷吃馕,脸都快埋到馕里了。
陆暄和觉得好笑,和表妹比,他倒是矫情了。
学着表妹,低头凑向馕饼,馕饼烤得恰到好处,麦香夹着芝麻香,咬下一口,很有嚼劲,泛着丝丝的甜。
咽下肚来,陆暄和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些饿了的。
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张馕,抬头发现表妹吃得左右脸颊都鼓起一小块,她手里的第二张馕都吃了一半了。
林蕴感受到陆表哥在看她,伸手在油纸中又拿出一张饼,加快嚼啊嚼,把嘴里的那一大口馕咽下去,十分慷慨地问:“表哥是还要来一张吗?时迩最近烤馕的手艺又精进了,又韧又香,表哥你刚刚吃的是咸口的,再尝尝甜口的?”
在表妹的热情推销之下,本来一口都吃不下的陆暄和又吃了一张馕,然后坚定地拒绝了再吃第三张。
吃完午食,两人稍作休息,在田边坐着晒太阳,陆暄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等收了麦子,表妹有什么打算吗?”
林蕴早就想好了,几乎是脱口而出:“之后去浙江一趟,看看那边的桑棉种植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之前林蕴本来不想等到小麦收获,想着提前把施肥的关键教了,在小麦灌浆期就出发去浙江,但这两天思虑一二,决定还是再多等二十天。
一是扬花灌浆期小麦容易生病,林蕴虽然在自己的地里做了防病处理,但其他百姓的麦子若是生了病,她还能帮助一二。
二是芒种前后小麦收割,极端天气多发,判断何时收割至关重要,否则正赶上冰雹暴雨,将会大幅减产。
如此一来,就是林蕴的心已经想飞去浙江送信了,但也得捱到芒种收割完才行。
因为种麦一事没办法赶快去浙江,这封悬而未决的信耽误这么久,林蕴心中也惴惴不安,但她竭力将心神放在麦子上,只有成功实践了“九麦法”,让皇城多一茬麦子,她才能拥有外出行走的自由。
否则无缘无故的,她一个适婚年龄的闺阁女子突然吵着要去浙江,那是绝无可能。
就像林栖棠在宁远侯府中如此受宠爱,她也只能在皇城范围内活动,老夫人不允许她跑到外地去做生意。
同样的,若是林蕴不通农事,但凡府里有人看不顺眼她,林蕴就连宁远侯府都出不去。
唯有拥有不可替代的价值,才能掌控自由。
林蕴这边下了决心,陆暄和去听得心下一跳,皇城距浙江路途遥远,来回一趟起码要两个月。
掩下那点低落,陆暄和同林蕴道:“忙些好,表妹的才干既在田地里,就该多使使才对,惠泽万民。”
收下表哥的恭维,林蕴又闲聊几句,突然想起自己种下后却没去瞧过的牡丹,遗憾道:“我本来准备这几日稍微空一点,回城中一趟,顺路看看表哥的牡丹花,结果去趟大兴,又揽了个嫁接瓜苗的活,怕是最近没空回去,牡丹最近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