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疏满脸默然,并不说话。
北风洞穿城门,发出啸声。
情义也好,仇怨也罢,仰看是乾坤一粟,俯观是压顶泰山。
有人一瞬得悟,有人一生堪不透。
阮柒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对应惜时冷然道:“你心中不存善念,自不见善念。”
“是么?”应惜时又嘲笑道,“我看这天道下的‘善’也不过如此,竟让我这罪大恶极之人茍活至今。”
“你当真一心求死?”李无疏握紧了手里的竹竿。
每当面对应惜时,种种矛盾的情绪涌上心头。
初识时的怜悯,知交后的欣赏,低谷时的感激,知晓真相后的怨憎……
他从没想过杀他。他希望对方好好活着,也希望对方带着罪恶和悔过活下去。
应惜时正要说话,突然垂头掩住口鼻,猛地咳了一阵子。
“我不想脏了手。”李无疏顿了顿,“若你在此时拦阻,我便不得不动手了。”
应惜时顿时朗笑出声,连咳嗽都通畅了起来。
“无疏!”
李无疏朝阮柒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这是我自己的恩怨,你别插手。”
两人对立城门下,一个手持半截鱼竿,一个手持竹竿,像两个还未有佩剑的初级弟子在切磋武艺。
过去同修时无忧无虑的岁月一去不返。
李无疏仍能从对阵中感受到那种松弛,只是掺杂了些许世事无常的悲凉。
白绫轻轻扬起,直绕长风而上。
李无疏道:“出手吧。”
然而,还未等两人有所动作,便有一群人御剑而至,在李无疏身后的大道上停了下来,气势汹汹堵住了来路。
李无疏仅凭动静,便听出人数有四十五人。
“李无疏!为我宗主偿命来!”
竟然是九仪宗众人听信司徒衍谗言,寻仇而来。
李无疏早听说自己又被安了新的罪名,对这种状况已有预料。
他转过身,准备先应付这群人。
谁知应惜时身形更快,握着鱼竿从他身畔掠过,带起一阵寒风。
他手中鱼竿斜指地面,剑气从中流泻而出,随着他剑的方向凝成旋涡。
九州安错?山谷何洿?
此为《天问》第八式,错安九州。
阮柒立时抄起李无疏腰杆,撤向城门上。
剑气洪水猛兽一般席卷向九仪宗众人,其中修为低微者,瞬时爆体而亡。
“碍事。”应惜时溅了半身的血,看向倒地呻吟的幸存几人,眼中毫无波澜,“与你们已故的宗主一样,都是喜欢乱吠的狗!”
他凭一根竹竿竟能使出剑宗大招,可见他如今修为不可同日而语。
“应惜时!你竟如此狠毒,连自己人都杀?!”李无疏在阮柒怀中扭过身,朝着城门下的应惜时吼道。
“李无疏,我就说你伪善,他们可都是来取你性命的。你难道打算与他们讲道理吗?”
“你——”
“怎样?现在对我有了杀意没有?”
李无疏只觉得面前的应惜时面目全非,令人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