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额上有两个很恐怖的血口——后来小花知道,那里曾长出两只龙角,是曾经与仙人魂魄结契带来的机缘,让一条蛇妖觉醒血脉,得有缘化蛟。
可邹惑日复一日盘旋在拂衣崖,除却精心养护谷底的风光,便是一头一头地撞向尖锐的崖壁,向一缕早已离开的魂灵说对不起。
关凌渡不明白这种自虐有什么意义,将那龙角撞断了,她师尊也不会再回来。
那之后,邹惑便以一种更令人迷惑的执拗,偏要给她当妖奴。
有病。
开始时关凌渡打不过那只成长起来的大妖,没法强行将他赶走。后来她修为愈来愈强,能把化出原身的邹惑按在地上揍个半死,可再怎么打,那蛇但凡有一口气,还是会死皮赖脸地跟上来,让人烦不胜烦。
这一条还没解决,今日就又来了另一个疯子。
关凌渡心中焦躁,真想拔剑将他们都杀了。
可还不行,听说师尊被救回来了,如今正在不弃山养病。
她要好生修身养性,将浑身杀气褪地差不多了,再去见她的师尊。
沉住气,沉住气,不要因为垃圾功亏一篑。
关凌渡转身,最后一次对邹惑道:“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但我绝不会代替他原谅你,更不可能带着你去见他。”
“我师尊总是很容易心软,”女孩斩钉截铁,“可即使他不与你计较,我也要代他记住,有些人,不值得原谅。”
第98章
最近,不弃山有很多人来拜访。
这些人不同于之前的那一批,不能简单粗暴地都扔出去,但渊灵跟谢陵阳密谈过后,还是把人都拦在了瑶台之外。
只是这一回,要客客气气地,给他们地方安排着住下来,等师尊那里的情况好一点,才能慢慢地放进去见人。
但闲着也是闲着,他们愿意的话,可以“自愿”去帮三师妹的灵药园除除草,给四师弟的炼器房烧烧火,或者给六师妹的灵兽谷做点猫饭。
精打细算的大师兄感到非常满意:不弃山从不养闲人,除非是师尊。
或师尊的老婆。
渊灵盘算着这些杂事,每日例行去给瑶台送药。
院子里原本种的芍药都已经过了季,如今变成了一片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还新挖出来许多池塘,各式各样的莲开得绚烂,鱼儿游弋其间,不是甩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渊灵在满空气花粉中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进了屋。
他看见一个颤巍巍站着的背影,一袭质地柔软飘逸的白衣,瀑布一般的长发垂落在背上,随着微微摇晃的动作,发梢也在忽悠悠地摆动。
再往下看,那人分明没有穿鞋,就赤着脚踩在云朵似的堆叠着的锦缎之间,肤色苍白,能看到脚背上青色的……
宽大的袍袖一扬,打断了渊灵脑中流畅的欣赏。
他整个人一凛,很有眼色地倏地抬眼,看向满脸严肃的师尊。
李浮誉竖起一根手指,跟他比了个“嘘”。
渊灵一动不动,束手站在门口,盯着自己的鼻尖,大气也不喘。
真是糟糕,他想,小师弟就不该那么早提醒师尊——之前师尊失着忆,每天还得小心翼翼地跟他们装,日子多好过。
如今好了,明明记忆也还没有回来,可验明了正身,装是不装了,愈发摆起谱来了。
燕拂衣的神魂已经被放进那个为他准备好的身体,他这时还没发现有人来,专心地把注意力放在走路上。
他已经不像过去那么虚弱,但毕竟躺了太久,又使用的是全新的身体,就好像失去了对于肢体的掌控能力,如今只是简单地走上几步,便已有些气喘。
李浮誉站在他身侧,一手虚虚拢在他胳膊上,却并不触碰,由着他努力自己走。
燕拂衣一定坚持,他今天状态好,定能自己绕着屋子走一圈。
然后按照约定,师兄就不能再限制他看书了。
他走得很努力,很认真,上挑的凤目中,闪着同从前练剑时一样,那种专心致志的光。
李浮誉看着他,心下很软。
那一日,偶然冲破封锁,在李浮誉肩上流泪的燕拂衣,就好像是幻觉。
李浮誉握着他无力的手指,给他看那枚晚了许久才收到的梅花笺,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师兄看到了,师兄很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