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在离开扬州那夜,的确与婉仪有了夫妻之实。
少年春意萌动,情到浓处如何忍得住,更何况那夜婉仪美得那般惊心动魄。
婉仪的性子他最了解了,若是真有了孩儿,那她无论如何都会等到他回来的,怎么可能带着他的孩儿嫁给旁人。
沈春生说出了自己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浑身轻松。
他捞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水喝下,扬声道:“我同婉仪成婚是大乾五年的六月份,可是知夏却是出生在三月三,你好好算算日子。”
高泊如脚步一歪,脸上如同开了染坊一般。
谁知沈知夏却是摇摇头,推倒桌子上的茶杯,“嘭——”
“我母亲说了我是早产的!”
沈春生却是笑了出来,笑得极尽讽刺。
他看向沈知夏,“你不是为了查金陵段家的事情,派人抓了那陈婆子?”
“当年为你母亲接生的正是这婆子,你现下大可以直接将陈婆子抓来问问。”
沈知夏手一抖,陈婆子?
她手中正好有她接生的簿子。
沈知夏手心都沁出汗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春生,“你可知道你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她竭力稳住心绪,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虚假。
眼睫轻颤,声音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颤音,“宝新,去把陈婆子留下的册子取出来。”
宝新亦是心惊肉跳。
天爷啊,这是什么鬼热闹。
若她们小姐当真是首辅大人的女儿,那这这这就全乱了啊!
心中这么想着,但是宝新脚下一刻不敢耽误,去沈知夏的卧房将那册子取了出来。
沈知夏接过那册子,手都是颤抖的。
她只翻到了段家的那一页,其余的她一概不感兴趣,所以从未认真仔细翻阅过。
而今再打开这册子,心绪与第一次截然不同。
害怕又不知所措。
几经颤抖都无法打开。
高泊如叹息一声,大步走向前来,将那册子接手过去,沉声道:“罢了,我来看吧!”
花厅中再次安静下来,只余翻动册子书页的沙沙声。
顷刻间,册子落地,高泊如的眉间紧拧,又仿佛拧起的不是眉头,而是愧疚的心。
他愧对婉仪,愧对自己的女儿。
儒雅俊秀的脸倏而像是苍老了几分,浑浊的泪滴滑落。
他看向沈知夏,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
半晌,他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沈知夏,“夏夏,我,我对不起你母亲和你。”
高泊如的声音平稳,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看不到方才半分落泪的模样,但是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那颤抖的尾音,以及藏在袖肩微微颤抖的手。
他竭力稳住心绪,“夏夏,我,我不是……”
沈知夏眼睫轻颤,已经明白了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高泊如,面色紧绷,唇瓣干涩,想好好儿的,认认真真的将这张脸看一遍。
明明和她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怎么就会是她爹呢?
这太奇怪了,她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来,五味杂陈之下,产生了想要逃离的念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