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琼看见阮阮,面色也有些复杂,垂着眼道:“侯爷……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少女的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终于向前迈出了一步。
推开门,屋里黑漆漆的,还有浓重的酒味。
阮阮适应了黑暗,才关上门往里走,一个人影坐在地上,是祁慎。
阮阮走了过去,借着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看清了他。
他只穿着一件玄色的寝衣,寝衣的带子随意垂着没有系,露出大片的胸膛,头发也没有束,他垂着头,下颌都是胡茬,带着淡淡的疏离。
醉玉颓山。
听见有人靠近,祁慎以为是府中下人,头也未抬,声音冷淡,“出去。”
“祁慎。”
听见阮阮的声音,男子浑身僵硬了起来,却依旧没有抬头。
他其实已经修成长生道,却隐瞒了怨女,所以怨女进来之后便被他压制住了,只是也毁了仙骨,也毁了他的道。
他的五感在一点一点流失,骨枯肉腐,他在等死。
可他怎么会听见阮阮的声音呢?是他出现了幻觉?
他缓缓抬头,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是他熟悉的那张脸,是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真好啊,她从不肯入他的梦,如今却肯了。
祁慎贪婪地看着这张脸,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看了。
他笑了笑,声音沙哑,“阮儿。”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少女的声音惊醒了祁慎,柔情一点一点从他眼中沉寂下去,继而疏离之色盈满了眸子,他轻轻哼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不过一枚棋子,又回来自作多情什么呢?”
阮阮咬着牙,盯着他的眼睛,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让怨女进你的身体?”
祁慎嗤笑一声,满含讥讽,“你以为是为了救你?我本想用怨女的魂魄修炼,只是没能成功罢了,阮儿……别自作多情了。”
阮阮咬着唇,不知道祁慎说话为什么这样难听,若不是钊铭去求她,她才不回来!
祁慎闭了闭眼,不再看阮阮,他怕看着她,话便说不出口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好人,也不把人命当人命,为何偏偏觉得自己特殊,觉得我对你就有真心了?”他胸前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脸也是惨白的,嘴里说着刻薄的话。
少女的贝齿在唇上留下一个红痕,祁慎睁眼偏巧看见,衣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他别开了眼。
“滚吧。”
阮阮被气哭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在祁慎的手背上,灼烧得手背生疼。
“你……祁慎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阮阮把脸埋在双臂之间,纤细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你太气人了!”
祁慎的手指缓缓抬起,想要触碰阮阮,却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他眼中满是柔色,最后再看一看他的小姑娘。
阮阮哭得很伤心,她觉得祁慎简直就是混蛋,为什么就不能和她好好说话,他好好和她说,说不定她会原谅他的。
她真的好委屈,却又不肯就这样离开,她伸手抓住祁慎的衣襟,皱着眉盯着他,好看的眼睛里都是泪水,却倔强得不肯哭出来,“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好好说,不然我真的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抬头看她,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他只迟疑了片刻,便开口回答道:“现在你对我没有用了,所以走吧。”
阮阮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多想抱住她,轻声哄他,可是却不能——他时日无多,她不能留在这里。
她赶了三天的路,本已疲倦极了,哭了一会儿竟昏睡过去。
祁慎的手指动了动,脸上的冷漠疏离终于消失不见,他俯身用手臂圈住了阮阮,可却一点也没碰到她。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抱她。
少女忽然吸了吸鼻子,爬了起来,她头脑昏昏沉沉,声音像是甜腻的饴糖,“祁慎……我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