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意识到眼前人也是读书之人,李忻欢慌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远澄却是没有在意,眸光微动,小丫头的演技实在拙劣,她一眼看出这是特意引她去藏书阁的。不知她卖的什么关子?
见李忻欢眼巴巴等着自己,苏远澄抿了口花茶,慢悠悠答应:“去就去罢,毕竟你是主人,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呢。”
“姐姐又打趣我,我可不敢指使姐姐做事,只不过带姐姐去看看书罢。”李忻欢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
苏远澄暗自思忖,看样子,不是要带她做什么捣蛋的事,去看看,看的如果不是书,便只能是东西或人了。
正想着,便被李忻欢拉起,往藏书阁去。
门口的兰翠和暖冬自然寸步不离地跟上。
见二人面生,李忻欢好奇问起,苏远澄便原样解释了一句。果然这丫头和她的婢女一样单纯,也未深究便信了。
刺史府不大,藏书阁却占据了不小的位置,楼高三层,飞檐翘角,颇有恢弘之气。
李忻欢将她带到二楼的小茶室,便借口去取些糕点,一溜烟跑了。
苏远澄失笑,走到书架旁,指尖从一排排书脊上滑过,不紧不慢地取出一本《忘忧清乐集》,翻看起来。
“牡丹姑娘好兴致。”熟悉的男声自书架后传来。
来了,苏远澄掩去眼底的了然,抬头向来人投去疑惑的眼神:“李兄?”
李弘朗笑着朝她致意,随即向着一旁的棋桌挥袖,以示邀请:“不知可有幸与姑娘对弈一把?”
苏远澄从善如流地落座。
“我可让姑娘五子。”李弘朗将黑棋推到她身前。
苏远澄不置可否,只笑笑揭开棋篓。
李弘朗便与她对弈,边闲聊:“我知道姑娘旧日名讳,牡丹姑娘一点都不惊讶?”
“欢欢都知晓屈将军寻我一事,李兄应知道得更详细才是,再着人探问一番,不难猜到我便是屈将军曾经宠爱的乐妓牡丹。”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李弘朗占住棋盘一角,而后一记飞子攻向银边,笑道:“既如此,我便不兜圈子了,我能帮姑娘逃离屈将军,也能送姑娘入巨鹿书院。”
黑子不防,反倒高挂,随着苏远澄的双指而落,在棋盘上发出啪嗒一声。
“李兄如此帮我,想必不会无缘无故吧?”苏远澄挑眉浅笑,“莫说什么我是你妹妹的闺中好友来搪塞我。”
李弘朗也笑:“确有一事相求。巨鹿书院南院堂长朱闵,有一孤本藏于书房之中,唯有南院子弟方可接近,我要你寻机偷出来。”
见苏远澄神色微凝,他补充道:“姑娘也不必有负担,那孤本原是我一好友遗物,却被朱闵横刀夺爱,南北两院素来不和,我身在北院,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不过我已买通守门人,定能保姑娘得手后平安离开。”
苏远澄把玩着圆润的棋子,问道:“偷书可以,那李兄打算如何助我逃离屈将军呢?”
“这个容易,朝廷官员向来看重名声,只要姑娘假意与我情投意合,写些暧昧的书信,故意被发现。届时我再向他讨要你,便能以姑娘夫君的身份送你入书院,借家父权势,操作一番,便能送你入南院。”李弘朗笑意从容,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
说着,他在盘中自信落子,一着封住苏远澄的去路,黑子瞬间陷入重围。
苏远澄眼底却是泛起寒意,这个朝代,妾室奴仆,在他们眼里,皆是可随意收赠的物品罢,不平等何止体现在性别之间。即便说着拥护女子科举、思想开明的李弘朗,下意识也不会在意身份低下的女子之名誉。
思罢,她嗤笑回道:“李兄可曾想过,若是我这般行事,且不说名声尽毁,单是私通外男一条,主家当场杀了我也不一定。”
李弘朗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虽有一定风险,但回报也是巨大的。他以为她是这种愿意冒险、有魄力之人。
难不成他看错人了?
气氛凝滞间,李忻欢的声音自楼梯口响起:“福娣姐姐!快走!屈将军来接你回去!”
她大口喘着气,显然是匆忙跑来。
苏远澄手一滑,指尖的棋子落在盘中,发出一声脆响。
她微微一笑,起身作揖:“李兄,我该离开了,今日之言,我就当从未听过。也请李兄日后,莫与我谈些平权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