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沈云芝依然可以轻易记起前世初次撞见崔淮为先楚王妃守牌位的场景。那时的她百般筹谋、费尽心思想要接近崔淮想要博得崔淮的倾心,因而该做不该做的事皆没有少做。
二月那场家宴之后,她与崔淮在书房有过不寻常接触。
到底她是未出嫁的小娘子,多少也羞怯,又以为崔淮心中她有所不同,方才有一段时间避着他。
她以为崔淮迟早会按捺不住主动来寻她。
但根本没有。
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崔淮的生活平静如常。
慢慢确认过这一点,她意识到自己高兴得太早,是以只得另做打算。
便是在那个时候。
她无意中得知崔淮那阵子夜里常常去兰汀苑为先楚王妃守牌位。
兰汀苑是先楚王妃病逝前住的地方。自先楚王妃病逝后便被封存起来,除去楚王和崔淮之外任何人不得出入,连她姨母、崔骊珠和崔泓也是如此。
但知晓崔淮守夜的消息,以为崔淮思念母亲以致如此。
她大着胆子去兰汀苑寻他。
月色如练,针落可闻。
兰汀苑黑漆漆一片,唯有正堂里的一点光亮。
她行至正堂,但见崔淮背脊挺直,端坐于灵案前。他循声偏过头,被夜风吹得几许扭曲的火光映照在他清冷俊美的面庞,往日平静无波的双眸空洞洞望过来,他手中又尚且捏着燃烧的冥纸,那般形如鬼魅的模样直令她毛骨悚然。
只崔淮开口说话是熟悉的温和沉静。
她自不至于多想,以为兰汀苑四下漆黑一片,屋舍年久失修,才乍瞧见这般场景难抑心慌。
崔淮却非思念母亲才去兰汀苑。
后来了解得更多些,沈云芝逐渐摸索出端倪。
崔淮去为先楚王妃守灵多因自认心有邪念,故而在母亲灵位前自省悔过,摒除邪念,修持自身。而崔淮眼里的邪念,其中之一便与男女情事有关。
她大着胆子去兰汀苑寻崔淮的那次正是如此。
而那也与她与书房种种脱不了关系。
谁能想到,世人眼中楚王世子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竟关乎这般因由。
崔淮此人将男女情事视为罪过,他前世那般对待她,焉能没有几分认定她害他破戒的迁怒。
以崔骊珠所言,崔淮近来又如前世频频去兰汀苑为先王妃守灵。
但,这一回总不该同她有牵扯。
“芝娘?芝娘!”
“我说话你怎么也不听,在想什么呢?”
絮絮叨叨半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崔骊珠终于发现沈云芝兀自正在发愣。
不满拧眉,索性又追问一遍:“芝娘,你在想什么?”
沈云芝望向崔骊珠,没有否认自己走神。
她反而轻声道:“骊珠,我在想先楚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骊珠小的时候见过先王妃吗?”
崔骊珠一惊,忙对沈云芝比个噤声的手势,微有恼意。
“这是你应该打听的吗?”
沈云芝知道先楚王妃在楚王府可谓禁忌,否则兰汀苑不会被封存起来不允任何人出入。故意提及先楚王妃,崔骊珠便不会在意她的走神,只会警告她莫乱说话。
“骊珠,我……”
沈云芝迟疑中道,“方才是想起姨母,才有此一问。”
崔骊珠闻言,眸中隐隐的不忍。
她极轻地叹一口气:“母妃也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