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烛!”她脱口而出,因着不知何时,面前画扇之影已经化回了唐夜烛的面容。她此刻心中大乱,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收回丹心,可是剑风难停,回过神来,丹心泣血般的剑刃已经深深钉入他的胸口。
谢观止瞳孔收缩,惶然中与他视线相对,尽管心知这是幻境中画皮的假象,心头却仍抽痛不已。
“唐夜烛”眉头轻蹙,笑得正如她所熟知那般美丽,视线温柔地在谢观止面庞上来回扫视,轻笑道:“姐姐…你喜欢我,对吧?如果我说,我本该恨你、憎你、怨你、恨不得将你剥皮抽筋,喝你的血,你还会喜欢我吗?”
这声音明明轻柔得如同阳光一般和煦,却让人有种脊背发凉之感。谢观止持剑僵立,倘若此时分不清画皮与真人,怕是正要遂了妖精的心愿,尽管她心脏狂跳不已,却仍用尽全力、一剑便把眼前人捅了个对穿,怒喝道:“滚!”
可谁知,从那可怖的伤口中没有流出任何血液。
如同用剑狠狠地捅进了水里,下一秒,唐夜烛的身影在花景之中破溃,迸发出数不胜数的黑水。浪涛袭面而来,瞬间席卷了谢观止的视线与呼吸。
“…那就让你看看吧。”朦胧的声音逐渐消散。
……
待到浪潮退去,斗转星移。
不知何时,眼前之景已经变为一座古风古韵的风雅园林。此处朱墙碧瓦,流水回廊,春风拂面,花影婆娑。
谢观止微微一愣,打眼望去,这与方才所处的鸟语花香之地环境相似,就连地势的高低起伏,花草树木的种类也颇为重叠,能看出是同一位置。
只是,刚刚没有这些房屋建筑,也完全没有居住生活的痕迹。
她心中还带着余惊,担忧画皮又从某个角落出现,下意识想用手摸剑,却发现身体并不听从自己的意志行动。就连看向什么、触碰什么,也都只能随着画面走,方才明白,这是附身在某人体内观看其记忆的视角。
这人似乎正在整理排班表一类的簿子,在最后的誊记者旁写下三字:持刀客。
刀客…这词虽然陌生,但谢观止之前也在书中读过。他们是古时富裕人家的一种特殊佣人,照顾主人的衣食起居,同时也武艺非凡,负责贴身保护主人的安全。
刀客一经雇佣,便会终身跟从雇主,甚至会作为家族的财产隔代流传。
如此可见,此处定是一户富裕人家。
柔风袭来,屋檐金铃轻响,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刀!”稚嫩的声音从后响起,下一刻便有个软绵绵的东西撞上了刀客的后背。
这声音听着熟悉,随着刀客转过身去,谢观止看清来人,不禁一愣。
面前立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生得极为清秀,眉目未开但眼角微挑,仿佛天生带笑。这孩子一身素衣,腰间挂着叮当作响的小玉坠,步履轻快,跑来带跳,响起一路可爱的玉石玲珑之声。
那双灵动的金目与印象中差别极大,若非亲眼所见,谢观止绝对想不到——唐夜烛小时候竟然如此天真可爱。
她本是带有戒心在旁观,毕竟那画皮想展示给她的东西肯定邪性。
可谁知竟走出这玉段似的小夜烛,登时心头软了半分。
刀客似是习惯了这种“袭击”,一根指头便推开唐夜烛,道:“少主,成大器者步伐需得稳重,不可胡蹦乱跳,有失仪态。”
唐夜烛手中抱着木剑,被批评得脸颊鼓起,扭头耍性子似地道:“我在外面会好好走。”接着又道,“刀,我诵完晨书了,我们来练剑吧!”
“好,本也该到习武的时候了。”刀客摸了摸唐夜烛的头,道,“上次教你的剑法还记得吗?”
“唔,忘啦。”
“那我们就再学一次。”
……
习武场中,春风缓缓,阳光和煦。
此处不说人间仙境,但也大有一种时间凝滞,无人可扰的安宁之感。
正因眼前景色如此如梦如幻,谢观止才心中愈发不安。不禁想道,画皮何故要带她看唐夜烛小时的记忆?
又回忆起这里精美的庭院楼阁,与方才不留一物的荒乱花野,心中不禁一紧。
莫非,是曾经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