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通传吗?”侍卫们问。
“不必。”宁瓷想了想,道:“我去前殿等他,你们就不要通传了,打扰他议事,不大好。”
但宁瓷总觉得,今夜的东宫似乎与寻常不同。
也许这里是翻新过了,又也许是今夜来回巡逻的侍卫不太多。总之,整个东宫前后,竟是连一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徒留各处殿内灯火通明,却不见殿内人影。
宁瓷想着,不该啊!前段时日,她在东宫里翻找她爹爹的卷册到深夜,不论何时抬头去看四处,总能看到来回巡逻的太子亲兵身影。
怎么今儿,一个人都没有的?
正当宁瓷抬脚踏向前殿的丹墀,忽而一声呵斥,从一旁的暖阁里传出。
是燕玄的声音。
宁瓷微微一怔,刚才守门的侍卫不是说,燕玄在书房里议事的么?
他已经议事完了?
宁瓷闻声向着暖阁走去,却看见暖阁内,只有很微弱的灯烛在映照,燕玄的身形被烛光照得高大且凛然,倒是在他面前伏地跪着的,好似一团墨黑的漆影。
宁瓷想着:哦,大约燕玄是在斥责下人罢。
那就先不要去打扰了,毕竟,东宫里的事儿,那都是太子的家务事,自己这辈子与东宫终究无缘,犯不着在这里找存在感。
想到这儿,她转身便要离开。
谁曾想,燕玄下一句斥责的,却让她震惊在了原地——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老祖宗的杀手的?!”
宁瓷猛地回头,再去看暖阁里,伏地跪拜的一团漆影,却见那影子微微抬起头来,露出隐约的轮廓。
那不是这段时日,一直在自己寝殿四周守护着的南洲子吗?!
他……他是老祖宗的杀手?
怎么可能呢?
难不成,是这几日,他在慈宁宫里待着,所以才被老祖宗顺带着用了?
……
盛夏的夜,周围的夏虫因燥热难耐而鸣叫不停,宁瓷却在此间,倒吸一口凉意。
她再一次觉得,不仅慈宁宫,更是连整个皇宫,都是是非之地。
她只想快快拿到她爹爹的卷册,更改掉有可能被篡改的身后名,而后便是报仇雪恨之时,远离皇宫,远离这里的一切,远离严律之日。
她悄声离开,不想打扰燕玄斥责家贼之事。
可她刚离开没两步,却听见一声仿若什么东西闷声撞击的巨大声响,旋即,便是燕玄的又一声呵斥:“你到底为老祖宗杀了多少人?!旁的本王不管,本王只问你一句,简明华一家,是不是你做的?!”
宁瓷如遭雷击,轰然大震。
却让她更为震惊的,却是南洲子所言的回答——
“自是我做的,但简明华一家,不是当年太子殿下您下的令吗?!属下所做之事,不过是太子殿下的口中亲令罢了。太子殿下,难道您忘记了吗?”
第90章
命运仿若万丈高的山峦,顷刻间,向着宁瓷的身心无情地碾压。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惊恐地看着暖阁内,那个被烛光拉得身形高大,素日里顾她护她的太子殿下。
甚至是,前世在那个着了火的小佛堂里,燕玄在生命的尽头,用他的后脊,硬生生地为自己挡住了那么多的长箭。而这个人,竟然是下令灭门自家的罪魁祸首?!
不论是理智,还是熟识多年的情谊,宁瓷都很难相信这听到的事实。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混乱的思绪正在发出痛苦的悲鸣,她全身颤抖着,只能死死地用双手互相掐着,好让疼痛逼迫自己能够冷静半分。
耳边,却听见燕玄愤怒道:“本王何时下此杀令了?!全天下人都知本王深爱雪烟,本王怎么可能对她简家痛下杀手?!你莫要栽赃,别以为你身后是老祖宗在罩着你,你就可以对本王这般恶意诽谤!”
南洲子也急了,刚刚他被燕玄用蛮力摔到地上,这会子,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依旧伏地跪拜在地上,却是仰着头,不解地道:“太子殿下,当年属下接到这个杀令的时候,也是困惑至极,奈何当时时间紧迫,情况紧急,属下根本来不及跟您重新对接,便领了您的密令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