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梦蚕食着她所剩不多的精力,天蒙蒙亮时柳燃睁眼,抓过手机看时间,却收到航班提醒:飞往A市的航班将于三小时后起飞,请至少提前四十五分钟到航站楼办理值机等手续。
查看订单时间,半夜两点半订的。半梦半醒间,她订了最早回A市的航班,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坐起身,头疼欲裂。手指在“退订”“改签”之间犹豫不决。
冷不丁回想起昨晚明斯予在电话里说的话。
经过一夜的沉淀,膨胀的愤怒冷却,情绪点燃的烟雾散去,话语本身重新变得清晰。
仔细想,明斯予语气是不太正常的。至少和平时电话里的从容镇定不同,缺少了尽在掌握的自信。反而似乎有点…走投无路的急切。
听错了。想多了。不要管。
柳燃在心中默念三字诀。
距离航班起飞剩下两个小时,柳燃把支票夹在手机壳里,破罐子破摔地打车去了机场。
机票是在她没有清醒意识的时候订的,或许是命运安排她再去见一次明斯予。
最后一次。从此之后,她再也不会对明斯予抱有任何期待、任何幻想、任何喜欢。
重新换了个人对接工作。去机场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柳燃有点儿担心飞机能不能按时起飞,过完安检到候机室,果然收到了雷暴天气航班延误的消息。
在候机室除了等也干不了什么。柳燃干等到下午两点,天气才终于好了点儿,登机起飞了,结果A市也出现暴雨,飞机原地盘旋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时机降落。没带伞,舷梯到摆渡车短短十几米距离把柳燃淋成了落汤鸡。
这一路哪哪都不顺。出发前柳燃觉得是命运想让她回A市,落地后又觉得一切都在阻止她回来。
去停车场开车回到家,推开门,齐蓁被她吓了一跳。
柳燃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再出来,明斯予没出现。她以为明斯予知道她回来了会第一时间来门口堵她,边换衣服边想要怎么和明斯予开口说第一句话,谁知家里就齐蓁。
“大小姐去医院了。”
齐蓁晃晃手里才从医院提回来还没来得及刷的饭盒,“大小姐昨天很不舒服,她……不让我联系你。”
看向楼梯,叹气:“大小姐从楼上摔下来,骨裂。”
“怎么会摔下来?”柳燃问。
昨天的场面,齐蓁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惊悚。
明斯予毛绒饥渴症犯了,这次很严重,冷汗直流,指甲掐进肉里,房间里的毛绒玩具全部堆到一起,明斯予整个人陷在里面,尽可能同时接触到更多的毛茸茸,依旧得不到缓解。
除了柳燃,明斯予不喜欢被其他任何人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所以齐蓁只敢在房门外小心翼翼地提建议:“大小姐,要不我给柳小姐打电话吧,我让她尽快回来……或者,我叫医生来,看看有没有缓解的办法……”
被明斯予压抑着痛苦否决。
还警告她:“不许告诉柳燃。”
过了半个多小时,明斯予房门开了。
她立在门口,面色惨白的好似女鬼,靠着门才不让自己倒下。目光沉沉地盯着柳燃房间的方向,口中喃喃,带着绝望的狠意:“柳燃,你敢这样对我……”
齐蓁明白明斯予是想去柳燃房间。她要上来扶,明斯予已经抓住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迈下台阶。
一脚踏空。在被齐蓁接住之前,明斯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
柳燃在明斯予床边坐下。
医生说给明斯予上了一点镇定剂,暂时不会醒。
躺在病床上的明斯予像一只漂亮而没有生气的瓷娃娃,脑袋微微歪向一边,手臂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
眉头微皱,脸上毫无血色,平稳地呼吸着。那张柔软却总是向外吐刀子的唇此刻紧紧闭着,让她看起来温柔安宁极了。
明斯予手机响了。手机屏幕摔碎了一角,柳燃点了两次接听键才接通。
贺千戈着急万分:“斯斯你没事吧?怎么听说你从楼上摔下来了?还好还好,还能接电话,应该不是太严重。你说你都犯病了还犟什么犟啊,让柳燃回来啊,我是劝你们都冷静几天,但你这不是特殊情况吗……”
机关枪似的说了一堆。
“是我。”柳燃艰涩开口。
贺千戈停顿了一下。“柳燃?怎么是你接的电话?斯斯呢?”
“她在睡。”柳燃瞥了眼安安静静睡着的女人,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你说她犯病……她得了什么病?她什么时候生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