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一位年长的女法官特意留下,握住洛姝的手:“谢谢你让我明白,法律可以制裁暴力,但唯有理解才能阻止它再生。”
当晚,洛姝回到家时,发现聿战正坐在书房灯下,面前摆着一封手写信。见她进来,他抬起头,眼神复杂而深沉。
“是我父亲写的。”他说,“他决定正式向袁晨曦道歉。”
洛姝心头一震。
“不是通过律师,也不是公开声明,而是亲自写信,请求当面递交。他知道她可能永远不会接受,但他想完成这个仪式。”
她走近,轻轻抚摸信封边缘。那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一行颤抖的字迹:“致那位用十年时间教会我何为母爱的女人。”
“你觉得……该让她见吗?”聿战问。
洛姝沉思良久,才道:“这不是赎罪的问题,而是成长的问题。他必须面对她,正如她必须面对自己的过去。只有这样,所有人才有机会真正走出阴影。”
几天后,在康复中心的一间安静会客室里,聿老爷子坐着轮椅,在护工搀扶下来到约定地点。袁晨曦早已等候多时,穿了一件素净的灰蓝色外套,胸前挂着那枚银质风筝挂饰。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终,是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双手递出,动作笨拙却庄重。
袁晨曦接过信,没有立即拆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无恨,亦无怜悯,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平静。
“您知道吗?”她忽然用手语说道,身旁的手语老师同步翻译,“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我会尖叫、会摔东西、会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我和孩子。可现在,我竟然一点愤怒都没有了。”
老人垂下头,老泪纵横。
“不是因为我原谅了您,”她继续说,“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真正的自由,不是报复,而是放下。我不再需要靠您的忏悔来证明我的痛苦有意义。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光。”
她说完,将信轻轻放回他手中。
“您可以留着它。也许哪天,您能把它交给另一个需要救赎的人。”
那一刻,老人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温柔的雷击中。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只化作一声哽咽。
离开时,袁晨曦回头望了一眼。夕阳正斜照进走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又彼此分离。她知道,有些距离无法跨越,但至少,他们都已走在回家的路上。
日子如溪流般静静流淌。五月到来时,春意已达鼎盛。樱花落尽,新叶繁茂,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袁晨曦迎来了她的第一次远程探视。按照新规,她可以在监控下与收养家庭进行十五分钟的视频通话,内容需提前报备,不得提及过往事件或表达愧疚情绪。
她准备了很久。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手势是否清晰,表情是否平和……每一个细节都反复练习。甚至为了控制情绪,她提前一周开始冥想训练。
视频接通那天,洛姝和聿战再次守在监控室。屏幕上,袁晨曦的脸清晰可见。她微笑着,双手稳稳地比划着:
“你好呀,小宝贝。今天外面开了好多花,我想你一定喜欢。我给你织了一条新围巾,是雪白色的,像云朵一样软。等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寄给你。你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每天都要开心哦。”
镜头另一端,男孩戴着助听器,专注地看着屏幕。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手语,但他记住了那个温柔的笑容。他举起小手,模仿着比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字。
袁晨曦的眼泪瞬间涌出,但她依旧笑着,用力挥手,做出“再见”的手势。
通话结束,她久久未动,双手仍停留在空中,仿佛舍不得放下那份虚幻却又真实的连接。
而在千里之外的家中,男孩转头抱住养母,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刚刚那个人……让我心里暖暖的。”
养母红了眼眶,紧紧抱住他:“那是你的亲生妈妈。她很爱你。”
那一夜,袁晨曦写下日记的最后一段:
【我知道,我或许永远无法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但我愿意用余生去证明:我不是那个抛弃他的女人,而是那个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从未停止爱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