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二班教室门口,一股说不清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外地玉兰树,在地上拉出点点的光,唯独二班门前这片地界,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开了,光线到了这里都显得稀薄黯淡几分。我小心翼翼地转动了门把手,发现门并未上锁。吴优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踌躇着。
“阿虞,你不觉这个地方有点冷吗?”
我看了看没有被照拂的二班教室,说:“可能是没有被阳光照到吧,所以会有点冷。”顿了顿,又补充道,“现在还是春天,端午节都没到呢。”
说着我指尖再次触到冰凉的金属门把,轻轻转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干涩绵长的呻吟,在这过分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一股混杂着积尘和停滞气息的味道率先涌出,不臭,只是沉,沉得让人胸口发闷。
明明才几天,就像已经尘封了许久。
桌椅还在,整齐得排列着。木质的桌面上落了一层灰,模糊了原本的木纹。椅子被规规矩矩地推在书桌下,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主人回来坐下。
但不会有那一刻了。
黑板擦得干干净净,左侧还有着水彩颜料画出的一列小方格,这里原本会写下当日的课程表。
目光扫过那些空置的座位,恍惚间,似乎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残影。桌肚里可能塞着半本没带走的练习册,某个挂钩上也许曾挂着一个装垃圾的塑料袋。椅脚边或许滚落过一个笔帽,半块橡皮。但这些都只是想象。真实的物品早已被清理,留下的只有它们曾经存在过的形迹,和厚厚的灰尘。
吴优小声说:“就在你住院的那几天,他们家长都将东西带回去了……”
安静像湿冷的棉絮,一层层地裹上来,堵住了耳朵,压住了呼吸。
窗外的风声、远处操场上隐约的嬉闹声,传到这儿都像是被过滤了一遍,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这间教室仿佛自成一体,成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孤岛,一个盛满了空缺的容器。
我们两个人站在门口,像误闯进一幅褪色遗像的局外人,连脚步都不敢放重,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得能压垮人心的宁静。
吴优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走吧?”
我没动,只是目光死死抓住那片令人窒息的空荡,试图从那些整齐的桌椅和凝固的尘埃里,看出一点点被掩埋的真相的轮廓。
“阿虞!”
小莲花突如其来的呼唤猛地将我从沉思中拉扯出来。一瞬间,各种声音重新涌入耳*膜——远处的欢笑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从水下突然浮出水面,重返人间。
我这才注意到吴优几乎快要哭出来,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腕,指甲微微陷入皮肤,眼中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神色……她在祈求什么?
小莲花跑过来,毫不犹豫地拉住我的手将我带离二班教室。吴优如释重负地紧跟在后,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我们的脚步。来到操场,阳光立刻洒满全身,驱散了那股附骨之疽般的寒意,仿佛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身体逐渐回温。
“阿虞……”吴优的声音依然带着担忧的颤音,“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二班的教室?”
我转头看向她,直接问道:“小优,你知道为什么整个高三只有二班去郊游吗?”
吴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就为了这个?”
我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只有二班”
吴优后面的话我没能听请,小莲花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但小莲花不知道,我读得懂唇语。吴优地意思是——
那是因为,只有二班死了啊。
我恍然大悟。
并非是只有二班去郊游。实际上整个高三年级都去郊游了,只是二班出了意外都死了。
于是在幻境里,就换了一个因果关系。因为只有二班出了意外死了,所以只有二班去郊游了。
我仿佛抓住了一缕垂下的丝线。
第75章
当天夜里,小莲花带着我从窗户跑了。当然是趁着母亲睡着之后。
月光被云层稀释,只余下稀薄的一层灰白,勉强勾勒出校园建筑的轮廓。
白天的喧嚣早已沉寂,此刻的校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呼吸沉重而缓慢。
小莲花的手冰凉却异常有力,他拉着我,动作轻盈得不像在走路,更像是在地面上飘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