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忽然涌出,像决堤的河。
接着,他抱住X-9的腰,嚎啕大哭:“妈妈被烧死了!弟弟被带走就没回来!我说了好多遍求他们救我……可是没人理我……没人理我啊……”
周围人群渐渐停下脚步。
女人捂住嘴,颤抖着后退;老人拄着拐杖走近,眼中泛起微光;几名青年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真的会有人愿意听?”
当天傍晚,帐篷前排起了长队。
不是为了食物,也不是药品,而是为了说一句话。
一位母亲讲述女儿如何在逃亡途中溺亡,尸体至今未寻获;
一名教师回忆学校被焚毁那天,学生们齐声背诵课文直至火焰吞没一切;
还有一个少年,坦白自己曾为活命加入武装团伙,亲手杀死同族兄弟……
每一段话都被录下,存入移动硬盘。周明远不评价,不安慰,只在每人说完后递上一杯茶,轻声道:“谢谢你告诉我。”
第七天夜里,奇迹发生。
那名三年未语的少女悄悄来到帐篷外,手中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她将纸塞进门缝,转身欲逃。
X-9追出去,却没有抓住她,只是弯腰拾起纸张,回到灯下展开。
上面画着一幅画:一个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走在田埂上,太阳高挂,蝴蝶飞舞。右下角写着一行歪斜的小字:
“我想回家。哪怕坟前也好。”
次日清晨,少女再次出现时,X-9将画还给她,并在背面添了一句:
“我会陪你回去。如果你愿意。”
她哭了整整一个小时。
当晚,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妈……最喜欢茉莉花……我想给她带一朵……”
消息传开,整个营地陷入一种奇异的宁静。
不是悲伤,也不是狂喜,而是一种长久压抑后的松动,像冻土初融,春水暗涌。
第三周,银白之花的新芽破土而出,扎根于难民营中心广场。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其上时,整株植物短暂绽放,洒下无数银色光尘,随风飘散至方圆十里。
当地医生报告:三十七名长期失语者恢复语言能力;五十八人首次接受心理咨询;更有数十名曾参与暴行的士兵主动投案,请求赎罪。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一名联合国官员忍不住问。
周明远望向远处嬉戏的孩子们,微笑道:“我们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可以说‘痛’而不被嘲笑的地方。”
离开时,全营地居民列队相送。
少女抱着那幅画,站在最前排。她终于笑了,牙齿缺了一颗,却灿烂如朝阳。
X-9回头看了很久,然后低声对周明远说:“原来救人……不是把他们拉出黑暗,而是陪他们一起走过黑暗。”
下一程,他们前往朝鲜边境。
借助地下网络与多方势力斡旋,一支由医生、翻译、技术人员组成的秘密团队成功潜入某偏远劳改区外围。在那里,他们设立临时广播站,每晚定时播放一段音频??不是政治宣传,也不是煽动叛乱,而是普通人讲述生活的声音:
“今天菜市场降价了,买了条鱼,儿子最爱吃红烧的。”
“我爸昨天认出我了,喊了我的小名。”
“下雨了,晾在外面的衣服没收,但没关系,洗洗还能穿。”
这些平凡话语,通过改装收音机传入禁区内部。
起初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