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彧脑中空了一瞬。
“陛下此前或许未曾考虑过你,可他现下毫不留情地接连处置掉几位亲王,又不允李啠归京,你认为他是何打算?”
“……”
“你接二连三去跪求,迎李啠,娶郡主,陛下心头怕是又气又恨!他已做到这个份上,你还是这般出息,他怎么可能想见你?”
“……”
“梅安陈兵迫境,对大齐虎视眈眈!你是陛下龙座上最后一张牌,是要做大齐的储君,还是梅安的女婿?”
“……”
严彧竟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从静溪园出来,他非但没有释怀,反而愈加沉重。
马也跑不起来了,踢嗒踢嗒地行至城门口,恰好撞见南境使臣离京。那个吵着要带走他心尖肉的大祭司,带着数百车马浩浩荡荡出城,队伍中没有见到梅煦,他晓得梅煦没走,他住进了梅府,正等着哪天去找陛下商量王女归期呢。
他突然便似想通了什么,双腿一夹马腹,朝着梅府奔去。
梅爻正斜倚在竹榻上乘凉,手上捏着琉璃盏轻轻打转。琥珀色的果酒在霞光中莹着细碎金芒,将她葱白的指尖也染成了蜜色。
梅煦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使惯了刀枪的手正剥离支,倒也熟练,果壳在他指尖裂开,极轻的一声脆响。
“昔日让你上京,是迫不得已,王上大事未成,南境不宜逆着朝廷。”他将剥好的果肉递到她唇边,晶莹的果肉在他指尖微微颤动,“幸得得鸾神庇佑,如今王上霸主南方,正兵强马壮,断无再将你质于京中的道理。”
梅爻张口接了,甜腻的汁水在舌尖漾开,却莫名尝出一丝涩意。她垂眸,无意识地摩挲着琉璃盏上的花纹,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花瓣:“可以再等等么?”
梅煦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却又轻笑:“等什么?”
她不语。不经意地抬眸,指尖忽地一颤,杯中酒液荡出了细小的涟漪。
那花枝掩映后的回廊中,不知何时站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靛蓝色锦袍被暮色镀了一层暗金。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心头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竟无人通报,凤舞和夜影还真是……当他是自己人了么?
梅煦顺着她的目光,看到那人扶了扶花枝,从廊中一跃而出,直奔这边而来,竟是连路也不好好走了。
“打扰了。”严彧嗓音低哑,像是砂砾碾过绸缎。视线从梅煦沾了甜汁的手指,落向心上人鼓着的圆腮,显得幽涩不明。
只略微迟疑,他便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拇指缓缓蹭去她唇上的汁液,哑声道:“甜么?”
呼吸灼热,落在她轻颤了一下的红唇上。
梅爻耳根发烫,轻轻抿了抿被他碾磨过的唇瓣,努力做出个寻常模样来,仰脸笑道:“甜的,梅煦哥哥专门从南境带过来的,你要不要尝尝?”
听在严彧耳朵里,又软又糯,像裹了蜜,可那声“梅煦哥哥”,十分不爽。
他眸色一暗,突然低头,当着梅煦的面往她唇上咬去,吻得有点凶,犬齿碾过柔嫩的唇瓣,似是要吞掉什么难得的美味。突来的侵袭让梅爻轻哼一声,琉璃盏脱了手,酒液全浇在了自己胸口。
他撒了野,眼里才带了些笑意:“尝过了,确实甜。”
又见那琥珀色的液体,从她领口灌下,如溪流入山壑,眼底便又染了丝欲色。
梅爻已羞得满脸通红,呼吸微乱,往他胸口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愈发冒失了!”
没什么力道,声音也软得没有半点威慑力。
严彧勾唇低笑,自己直起了身。
看傻了梅煦!
待缓过神来梅煦眼里便着了火,怒道:“严彧你放肆了!”
严彧却不以为意,看也未看他,只望着梅爻一双羞愤桃目,挑衅般道:“我的,有何不可?”
“你胡说什么什么你的?”
她待不下去,起身道,“让开些,我要去换衣裳。”
下一瞬,便被身前人一把捞起,打横抱在怀里。她惊呼一声,裙裾擦过石案,带落了一串离支,鲜红的果壳摔在青砖上,汁水四溅。
严彧眉眼藏了丝坏:“我抱你去。”
见他要将人抱走,梅煦抬脚要去拦,肩膀却被人扣住。
凤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笑嘻嘻低语:“别招小姐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