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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第1页)

王令淑依旧背对她,夏末秋初天气还不算特别寒凉,王令淑穿的还是轻薄的夏衣,肩胛处有骨骼突起。不知是不是衣衫薄的缘故,符岁感觉王令淑似乎比春天瘦了些。

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触手生凉。琴、兰草都是士人最常用来表达情操的意象,只是合起来……符岁隐隐有个猜测,她盯着荷包犹豫一下,再开口满是凉薄嘲意:“抱孤贞于浊世,传雅操于清流,这是薛光庭的文章。”

王令淑大惊失色,她本来打定主意无论符岁说什么都当作没听见,此时也顾不得,转头看见符岁手中的荷包,扑上去就要抢。

符岁一旋轻巧巧躲开,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

王令淑扑了两次都没抢到,见符岁举着荷包摇动,脚步渐渐顿住。她不该去抢的,琴也好、兰草也罢,任谁也挑不出理,也正是因此她才敢绣在荷包上,敢放在眼前,可她去抢坐实了她王令淑就是心虚。

“质本洁兮终不渝,香如故兮满衣裾,愿结佩兮长相守,寄素心兮在太虚。”符岁一瞬不瞬地看着王令淑,“王娘子心系何处与谁相守,瞧瞧这满屋子的喜匣新妆,洞房花烛王娘子可别喊错了名字。”

“你!”王令淑指着符岁的手指都在颤动,她几乎是从齿间磨出一句话:“你休要胡言乱语,我知你存心来羞辱我,只是郡主若实在无事可做不如学学礼记,免得只会做闯人闺房辱人清白的饶舌鸱鸮。”

符岁将荷包扔给王令淑:“我无父无母又无教养,从来活一天算一天,不劳王娘子费心教我。我只是可惜王娘子青春韶华,满京的郎君哪个配不得?王家千挑万选就挑了这样一条路?”

王令淑想把荷包藏进袖中,又觉这样显得她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正巧梳台就在身旁,王令淑干脆往梳台前一坐,假装不想看符岁的脸才背对她坐下,趁机将荷包塞进抽屉。

等荷包进了抽屉,王令淑这才舒一口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她听过一遍又一遍的话:“陶公乃当世大儒,贯通六籍,羽翼经传,岂是庸世俗人可比。”

符岁不想听王令淑说那些能直接抄进墓志的话,她打断王令淑:“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你自己清楚。什么时候王家嫁女开始只看重才学了?你敢说王家没有半点私心?”

王令淑闭口不答,符岁却不肯罢休:“好歹算认识一场,劝你一句,你要嫁给陶允中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王令淑冷淡地驳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符岁差点被气笑,王令淑是不是忘了她姓什么,符岁巴不得王家死。

屋中陷入沉默,外面也静悄悄的。符岁的护卫尽职尽责守着院子,只要没打起来,王家人别想踏进一步。

符岁稍稍平复一下,开口问道:“王家就不能退一步,钱家高家不都退了,退一步又能怎样?”

符岁的话问得莫名其妙,王令淑却不想装不懂。她身姿端正,微微昂头,既骄傲又脆弱:“王家传承几百年,乃衣冠望族,仕林表率,岂可居于人下,葬送数百年荣光。”

符岁无法理解,她甚至觉得荒谬:“这天下都没有永远的天子,王家还想做永远的门阀?不退不让,莫非王家还要与天子争权?那这皇位上坐的究竟是我符家的天子还是你王家的傀儡?”

“世家传承乃累世之功,诗礼传家经史为业,代代砥砺名节,以忠孝仁义为立身之本。陛下欲求天下大治,四海升平,就当重用世家。世家与国同休戚,是天下至稳之基石。我王家不曾有过却屡遭打压,备受忌惮,使贤者裹足庸者幸进,王家不过是为国为民振肃朝纲罢了。”王令淑反唇相讥,与符岁针锋相对。

“哈哈哈哈。。。”符岁笑不可遏,“忠孝仁义,为国为民?王令淑,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她张开手臂在屋中绕行,穿过满屋喜妆:“你的父兄叔伯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有何图谋,你就毫无察觉吗?”

“贤者裹足庸者幸进,谁是贤者,谁是庸者?是那些贡举入仕的庶民吗?那我倒要问问,为何王家自贡举改制后无一人中进士?近些年你王家上榜者哪个不是通榜。王令淑,你自己说,他们的文章可能入你的眼?”

符岁指着王令淑的后背诘问。

“才识低下自视甚高,世代微弱犹自云士大夫。哪有什么为国为民国之基石,不过是见不得那些往日只能被世家踩在脚下的庶民出入朝堂加官进爵,见不得自己跌下翻云覆雨的高位罢了。”

妆台上磨得光亮的铜镜映出王令淑倔强的神情,她眼中似有水光,只是那滴泪藏在眼中不肯落下。符岁与王令淑隔着铜镜对视:“你知陛下为何对世家步步紧逼吗?尔等凭盘根错节的姻亲故旧,相互援引,彼此提携,仿佛这朝廷官职生来就是尔等囊中之物,这大内朝堂不过是尔等私堂,地方州县便是自家后院。三公九卿俱为世家,皇帝政令需得世家首肯,这样的朝堂哪个皇帝能睡得安稳。旁支宗室且要自谋出路,世家门阀凭借一个姓氏就能作威一方,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如今光景不过是咎由自取。王懿甫死了,属于王家的时代结束了,王家也该死心了。”

“昔禀国钧,今处下僚,此心何甘。”王令淑平静地说着,不知是感慨王家的处境,还是在自嘲王家对权力的迷醉。

“不甘又能如何,薛光庭的文章你只怕倒背如流了吧,王家要昔日荣光,那像薛光庭这样的人就永无出头之日。你可能想象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对世家大族奴颜卑膝摇尾乞生?”

“他不会!”王令淑厉声反驳。

“对,他不会,忽哥赤也不会,于纬也不会,王家有几分把握能永远压制他们?”

或许是因提到薛光庭,王令淑声音有些颤抖:“世家与庶民亦可共存。”

王令淑脊背上突起的骨头像两只残缺的翅膀,拔去羽翼,只留下畸形的骨头刺出血肉。王家把她才女的名声传遍南北,人人提起王家都要赞一句广才高学。可这个腌臜的门阀里,眼睛看向才学的只有她这个牌坊一样才女,那些把她筑成牌坊的人眼中早已写满权力和欲望。

符岁没有说话,她和王令淑都清楚,朝中官职只有这么多,向庶民让利就意味着世家衰落。王令淑不在乎王家是否衰落,可是王家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

符岁轻声低喃:“悬崖勒马,尚有可为,东门逐兔,悔之晚矣。”

王令淑依旧端坐在妆台前,铜镜中已看不见她的视线,只能看见她低垂的睫毛。符岁不管王令淑听没听到,起身向外走。临到门口,她犹豫一瞬,还是规劝王令淑道:“你虽姓王,也不是一定要走王家准备的路,这天下终归还是姓符。”

她还能走什么路呢?天下是符家的天下,她却是王家的女儿。她的父兄需要她,她怎能逃离?

屋外重新出现声音,吵杂的吵闹声,纷乱的脚步声。王令淑突然起身,抄起剪刀将荷包和喜扇剪得破碎。惠质冰心,岂桃李之能俦。高洁的兰草被剪作两半,落在花团锦簇中。

有许多人冲进来,她的婢女,她的母亲,她的父亲。王令淑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们,看着他们涌进来,看着他们围上来,看着他们散开去。胸中闷闷的,她似乎应该难过,可是她却感受不到悲伤,她就像个局外人,抽离的灵魂在空中冷眼旁观这具行尸走肉。

“哎呀,怎么都给剪成这样,永安也太过分了。”她听见母亲说。

“重新置办就好。”她如是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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