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仙并不知道的是,章衡在北宋还真是有点怀才不遇的,而且看他的履历,这人的性情竟是有几分……像他。
而章衡给历史留下的最大贡献,不是什么诗句文章,更不是这所谓千年第一榜的头衔,更更不是在出使辽国。。。
春风拂过汴京,柳絮如雪,飘落在宣德楼前新换的青砖上。那面“薪火相传”的旗帜猎猎作响,仿佛在回应着黎明初照的天光。王小仙搁下笔,指尖微颤,墨迹未干的奏疏静静摊开于案头,字字如刻石,句句似铸铁。他闭目片刻,耳畔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孩童齐诵之声,自宫墙外巷陌间悠悠升起??
“天地设教,以耕为本;民安则国固,技兴则邦强……”
是《惠民册》中的启蒙章。
他缓缓起身,披衣推门而出。庭院中积雪已融,春草初萌,几只麻雀在石阶啄食残谷。宋玉候在廊下,手中捧着一叠急报,神色凝重。
“相公,辽东又有消息。”他低声禀道,“阿骨打就任夷离堇后,整军经武,尽废辽赋,设‘屯田司’,仿我朝农政,令部众半兵半耕。完颜乌古乃三度发兵围剿,皆被击退。如今黑水??、五国城诸部纷纷归附,女真之势,已有燎原之象。”
王小仙点头,却不显喜色:“高丽方面呢?”
“遣使再至,携来海图二卷、战船样稿一幅,愿与我共建水师,共御北虏。另言,其国内已设‘宋学馆’,专授算术、水利、火器原理,学子逾千人。”
“苏轼可有回信?”
“有。他说泉州港已建成‘匠学院’,首批三百学徒入学,党项、吐蕃、回鹘子弟占其半数。更有占城、三佛齐商人主动求学,愿以香料、稻种换我农具图纸。”
王小仙立于庭中,仰望苍穹。云卷如潮,雁阵南归。他轻声道:“火种,终于越过山海了。”
宋玉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可户部尚书昨日入宫,奏称今年春税减三成,因江南多地试行‘均田免役法’,豪族隐田暴露,百姓负担减轻,然国库收入骤紧。谏议大夫联名上书,斥新政‘损上益下,动摇根本’。”
“让他们骂去。”王小仙淡然一笑,“若天下富而国穷,是我之过;若权贵肥而民瘦,是国之耻。十年之后,待新渠通、仓廪实、匠工遍野,他们自会闭嘴。”
话音未落,内侍疾步而来,跪地呈报:“陛下召见,紧急军情!”
政事堂内,烛火通明,虽值白昼,却因密议而垂帘闭窗。赵顼端坐龙椅,面色铁青,手中握着一封染血密函。
“王卿来了。”他声音低沉,“登州守将急奏:昨夜子时,辽国水师突袭庙岛群岛,焚我造船坊两座,掠走未完工‘飞鲨舰’一艘,并掳走工匠八十七人。据幸存者言,船上插的是契丹旗,但操舟口令,却是女真语。”
满堂哗然。
枢密使韩维怒拍案几:“阿骨打狼子野心!前脚称臣自治,后脚便勾结辽人劫我船厂!此贼不可信!请即刻断绝往来,发兵讨伐!”
参知政事曾布亦附和:“当遣使责问高丽,为何纵容敌船经其海域?若再姑息,恐南北俱危!”
唯有王小仙沉默不语,只低头翻阅那份血书证词,目光停在一处细节上??“敌首左臂有蛇形刺青,操女真语,然腰佩辽制金刀,刀柄刻‘耶律’二字。”
他忽然抬头:“陛下,这未必是女真所为。”
众人愕然。
“阿骨打若真欲叛我,何须假借辽旗?又何必掳人而不杀?更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王小仙缓步上前,指向地图,“庙岛距辽东千里,非熟习海路者不能至。而能同时掌握辽国军令、女真语言、宋国造船机密者……只有一个地方??登州火器监内部。”
殿中骤静。
赵顼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仍有细作未清?”
“不止未清。”王小仙声音冷峻,“是有人故意放水,引狼入室。此人位高权重,熟知我海防虚实,且对变法深怀怨恨。否则,辽人怎会精准找到尚未列装的新舰?又怎会专挑懂得‘水轮驱动’核心技术的工匠下手?”
韩维冷笑:“你这是要查朝廷命官?”
“若有证据,便是亲王我也敢查。”王小仙直视其目,“请陛下准我调阅近半年登州往来的所有军报、粮单、人事任免文书,并传唤留守副将李崇文即日返京受审。”
赵顼沉吟良久,终颔首:“准。”
三日后,李崇文押解入京。
此人乃三代将门之后,伯父曾任枢密副使,素有威望。被捕时竟无惊惧,反昂首大笑:“王相公,你变法夺我族田产,废我世袭荫补,今日又要以莫须有之罪陷我于狱?天下清议,自有公论!”
王小仙亲自提审,不带刑具,仅设一案、一灯、一壶茶。
“李将军,你可知我为何独留你性命?”他缓缓道。
“哼,不过欲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