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是沙场,有真刀真枪的军功。我本以为我即使到了京城也总有一日能回去,但是这里比我想象中的更坚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涩痛,“阿獒,你是我信任的人,我能相信你吗?”
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分析着谋划着曲折婉转的道途。此刻她的话,如同滚烫的铁锤,一下下砸在阿獒心上。
阿獒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仿佛被她的话烫伤。
阿獒看着面前这张充满寒霜的脸,又想起在雪地里纵马扬鞭的小女孩,她已经长大了许多,身量也高了。
他哪有拒绝的资格,他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小姐的命令他只能听从。
他单膝及地,沉默地垂下头。肩背线条紧绷如弓,心里还有些隐秘的期待。
“是。”这个字仿佛从喉骨深处挤出。
沈瑾的手微微发颤,却不是悲戚。
她转过身去,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匣子,捧到阿獒面前,郑重的打开。
一柄匕首静静躺在深红绒布上。
刀身是寒铁做的,在烛火下寒光烈烈,刀柄却很温润,像是在隐藏锋芒。
“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现在我交给你。”沈瑾的声音低沉,她一贯的口气,但是话语中带着希望,“望你不要丢了沈家的威风,沈獒。”
阿獒缓缓抬手,手指掠过刀鞘,这柄刀她很喜欢,总是拿出来看,每次从宫里回来都会看。
他没有丝毫迟疑,紧握住刀柄,那流畅的触感和沉重的分量烙印在他掌心深处
“活着回来。”声音轻哑得如同叹息。
阿獒没有抬头,只是将握刀的手死死抵在心口,这是他能给出的,唯一的承诺。
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瑾推开窗,黎明前最深最冷的黑暗正笼罩着金碧辉煌的皇宫。
沈瑾静静地站了许久,目光穿透沉沉宫墙,投向那座最为雄伟的宫殿,那是百官上朝的地方。
冰冷的风撩起她的鬓发。
良久,仿佛终于下定了某个不容更改的决心,眼中最后一丝彷徨彻底褪尽,只剩下冷硬和孤绝。
她转身,步履无声却无比坚定,走到书案前。
伸出手,指尖划过案头那几本翻得卷了边角的线装书册。
是记录着先代医女事迹的手抄残本,还有边关的情报,喀尔喀部左翼王帐异动,边境数堡疑遭小股精骑袭扰。
她绝不能被困在皇宫里。
最后她的目光看向一本散发着油墨和劣质纸张气息的话本册子,是她们几人合力写就的“闺阁闲书”。
沈瑾的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流连,冰冷而专注。她在赌,赌皇后那看似平淡无波下深藏的目光。
她走到门边,推开厚重门扉的声音在死寂的黎明前格外清晰。
“更衣。”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波澜,“去求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