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堆里一个被围着的青年三两步跑过来,还没等胡养正开口,他先兀自辩解道:
“师父,师弟他们非要跑到山下去接江玉镇!我说了没用,我才不去。”
“钟长静!——还有你们这群猴子——这就是你们在赤文峰主面前吵吵的理由?江玉镇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非得去找他玩?!”
弟子们乱作一团,嘻嘻哈哈,也不怕师父。胡养正对着这群皮猴没话说了,重重叹了口气,指着钟长静警告道:
“你是首徒,你给我管好他们,别天天惦记着找小朋友玩。修行,修行懂吗?灵力是多珍贵的东西,你们就白白浪费修行的机会!要不是你们这群孩子没用,我犯得着替你们这里捞一点那里拿一点吗……”
“好啦师父,我才不喜欢昆仑山那个家伙呢。”钟长静跑开了,“您还是继续招待峰主吧,我们去吃晚饭了!”
看着胡养正关了门,钟长静脸色一变,低声对师弟师妹们说:“你们继续看着这里,我要去了。”
“师兄小心!”
“我们一定帮你拖住师父!”
“千万小心!但愿朱颜剑主真如传言所说……”
钟长静摆了摆手,快步朝着密林深处去了。
他穿过千年古柏,穿过暮鼓声声,穿过洞天灵地绵延的符文,走到昆仑派的住处门前。
昆仑派的人还没来齐,朱颜剑主就住在这片空荡的院子里,某处宅院中。
钟长静深吸一口气,走到亮着灯的那户门前,低声道:“朱颜剑主可在?在下岳衡山首徒钟长静,求见朱颜剑主。”
朱颜剑主的声音和他想象中不同,听起来清冷自持,有种上位者的矜贵:“何事?”
他愣了愣,连忙说:“事涉江州饥荒,请剑主务必开门,容我仔细禀报。”
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人不是一身传说中的石榴红,反而是青衣银鹤,宽袖博带。钟长静没搞清楚状况,俯身道:“朱颜剑主。”
另一道女声,佻达轻盈,从朱颜剑主身后响起,带着笑意:“你认错啦,这位是琅琊公主,我才是慕微云。”
如传闻般身服红袍,杏面凤眼的女子从容姝媛背后出现,笑着说:“请院里坐着说话,走吧。我猜,你要说的事和公主要说的,正是一件呢。”
三人在院中坐定,容姝媛往门上丢了个隔音符,示意钟长静说话。钟
长静咽了咽口水,还是紧张,语速飞快地说:
“江州大旱和岳衡山有关系,和玄青门更是脱不开关系。江州这次大旱的规模太可怕了,几乎是前所未有。。所以,我们想请朱颜剑主下山去查一下,凭我们这几个人,是肯定查不出原因的……”
慕微云一手撑着下巴,点点头:“好,你放心,我会去。可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一口咬定和岳衡山有关——人家请我来清谈大会,我可不能上门踢馆呀。”
“……”钟长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咬牙说,“能否请公主回避。”
容姝媛挑挑眉,说道:“我现在就走,但是你要保证,以后我若问你,必须实话实说。”
钟长静抿紧唇,点了点头。容姝媛便起身离开了,留下慕微云和他对坐在庭院里。
钟长静盯着屋檐后黑森森的林木,低声说:“我父亲是我师父的表弟,匡山派的掌门。匡山的绝学乃是换运,能移花接木,直接抽走人命。一个月前,我父亲本来都进关了,忽然说不闭关了,要来参加清谈大会。然后,江州的灾情突然恶化了。”
他直视着慕微云,满院高大的树在夜色中唰啦唰啦摇动,老鸦从树上腾起,飞向泥沼外千里无鸡鸣之地。
“我有个很不好的猜想……江州那些多死的灾民,也许就是换运的原材料。”钟长静的声音如坠冰窟,“我和我的同门们,初步验证了这一点。”
“你的意思是,江州之难,不只是天灾?”
“甚至有可能本就与天灾无关。”钟长静怕得打了一个寒战,“我不得不疑心,但我不知道能找谁求助……我记得朱颜剑主是‘为死者言’,倘若您也不愿意出手,那我真的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