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都怕死。
直到某日清晨,人们发现共光台最高处,赫然挂着一面崭新旗帜??白底红边,中央绘着一扇敞开的门,下方写着四个大字:
**开门者在**
旗下站着一人,身穿粗布医袍,头戴斗笠,正是已届而立之年的陈九。他身旁,是当年那位盲童阿福,如今已是“暗室课”首席教习,手中握着一根导路竹杖,杖头缀着一盏小灯。
“我去。”陈九朗声道,“我不保证能活下来,但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一个病人独自死去。”
阿福点头:“我陪他去。虽然我看不见路,但我知道,心灯指的方向,永远向前。”
消息传出,震动四方。
第一位跟随者,是曾在玉门关救过陈九的那位主将之子,如今已是边军校尉。他带着二十名士兵宣誓入疫区,口号仍是父亲遗言:“我听见了哭声。”
第二位,是当年那位曾施毒粥、后自挖泥土赎罪的青年,如今已成为药师。他背负药箱,跪在共光台前:“这一生,我只为洗净双手。”
第三位,竟是宫中那位老太监,拖着病躯而来:“陛下说过,咱这儿也算一处。那我就把命,也算进去一回。”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教师、工匠、农夫、囚徒……他们不是英雄,也没有豪言壮语。他们只是记得??多年前,有人教他们折过一盏纸灯;记得那一句“光不怕小,就怕没人肯点”;记得自己曾在某个寒冷的夜里,因为一碗汤而相信过人间。
他们出发那天,天下着细雨。
共光台上,三百七十块旧碑与九十九座新碑同时发光,金网再度升腾,覆盖整个中原。气象学家记录到奇异现象:原本扩散的瘟疫云团,在触及金网边缘时竟开始缓慢退散。
这不是神迹。
这是千万人心中不肯熄灭的“不忍”,在集体共振。
十年后,疫区重建完成。一座新的共光台在南方落成,碑林环绕,中央同样供奉着一盏永不熄灭的陶灯。
碑中最受瞩目的,是一块无名碑??上面没有名字,只刻着一行字:
>“他们去了没人敢去的地方,
>做了没人敢做的事。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我们知道:
>那些活着的人,是他们用命换来的。”
每年清明,无数人前来献灯。孩子们趴在碑前,用蜡笔拓印文字,带回家贴在墙上。
而在遥远的北方,那位曾参与质疑一切的考古学家,终于破解了最初那块残碑的最后一行字。AI修复完成后,他独自坐在实验室里,哭了整整一夜。
因为他终于明白:
所谓守灯人,从来不曾是一个人。
它是每一次你选择不说“关我什么事”时的心跳,
是你在疲惫至极仍扶起陌生人的那一秒,
是你明知世界不会立刻变好,却依然递出那碗汤的瞬间。
它是无数平凡灵魂,在各自黑暗中点燃的一豆微光。
它们彼此看不见,却始终在同一片夜空下闪烁。
像星群。
像银河。
像永不认输的春天。
灯,还在烧。
等着。
照亮下一个伸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