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记得自己有急病乱投医到去问心理医生怎么治疗晚期癌症。
闻言,电话那头的男人笑了起来。
“没有,你没有联系过我。”他说,“但我听说了。”
梅戎青解了困惑,也叹了口气:“这就传出去了?”
“放在别人身上不至于传得这么快。”男人道,“但这回大动干戈的人是你,就显得稀奇了。”
他话音微顿,语气更温和了一点,问:“是家里人?”
梅戎青没隐瞒,也没细说:“不是,是一个朋友。”
“朋友?”对方平静无波的声音里终于显出几分意外,“难得看你对外人这么有心。”
梅戎青就笑了:“是啊,毕竟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能让我睡不着的人了。”
淡淡的叹息飘散在电波声中。
一时间缄默无话。
短暂的安静过后,对方没有再揪着朋友这个问题深究,转而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擅自打听了你这位朋友的隐私——我听说是胰腺癌?”
“对,已经差不多到四期了,很难治。”
梅戎青坦然道:“没事,我的心情还没有坏到必须接受心理治疗的程度,病人也说不要你的联系方式。”
“看来我是无论如何都接不到这一单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笑一声,再开口时,话音里带了一抹令人安定的力量。
“青姐,把病例资料发我一份吧。”
梅戎青怔了怔,目光蓦地一亮:“你那边有办法?”
“不确定,只能先拿病例过去看一看,不一定会有办法。”男人同样坦然,“我有个朋友在国外做这方面的前沿研究,上次聊天时说是有一些突破,这两天回国参加论坛,我正好也要去,可以顺便帮你问一问。”
即使这句话里充满了不确定,但已经是从昨晚到现在,梅戎青听到的唯一一个仍带着希望气味的消息。
她平复了一下陡然掀起波澜的心情,笑道:“既然是顺便问的,那我就先不跟你千恩万谢了?”
“不用。”男人语气淡定,“你今晚能安心睡着,就是对我最好的道谢了。”
“你这是盼我好,还是骂我没良心呢?”
“可能都有?”
“得,那我还是抓紧时间千恩万谢吧——幸亏有你,热心助人的程医生。”
“嗯,这是谢我还是损我?”
“你说呢?”
这番没什么营养的闲话聊下来,梅戎青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多少放松了一些。
再想起那道在暮景残光里露出纯粹笑容的身影,这两天一直萦绕于胸的沉郁心情,终于淡化了稍许。
在兰又嘉答应出演谢雪之后,她就逐渐将《晚秋》视作了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一部戏。
因为她侥幸遇到了一个与电影主角分外贴合,亦有着相似命运的人,而且对方愿意将生命最后时光都交付给一部戏,这是虚构故事的莫大福气。
可现在,她却更多觉得,这是真实人生的惨淡悲剧。
因为对方已成了一种她不忍看到被摧毁的美丽。
像一首晶莹剔透的情诗。
不该转瞬即逝。
这通电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梅戎青说:“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
她便问:“你一直爱着那首念念不忘的情诗,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男人呼吸微微一滞,很快反问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突然意识到,爱一个人,才会将他形容成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