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的喉咙滚动一下,从未想到还有这种解题思路。
萧衔蝉拿着从老前辈手里取到的通关道具,并不着急查看,她现在地处一座小城之外,小城的大门上挂着一只褪色的牌匾,隐约可见“鸟”字,从倒塌了一半的城墙翻过去,黄土小路两侧是一大片油菜花田,远处零零落落散着几座低矮的茅草屋。
风一吹,整片油菜花田便哗啦啦地摇晃起来,苏云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跟着萧衔蝉同行,两侧油菜花金灿灿的,像撒了一桶金子,只他无心欣赏田园野趣,一味地施法保持衣摆和鞋底不会沾到一粒尘土。
走了大概一刻钟,萧衔蝉慢悠悠开口:“不知苏道友是哪门哪派的高徒?”
苏云不急不躁,行了个拱手礼:“在下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萧衔蝉挑眉,无门无派,一介散修?这人跟着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只是他一直不说话,眉眼略有不耐,显然是从前被人奉承惯了,此时拉不下脸求人。
苏云见她又沉默了,没话找话:“道友是蓬莱岛萧道友吧?”
“你知道我?”萧衔蝉有些惊讶,倏尔她就想明白了,撩了下头发,“也是,谁见过我都会印象深刻的。”
苏云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噎在喉咙里了
“咱们开门见山吧。”萧衔蝉直接打断他,“你想和我同看我找到的线索,可以,不过得付出一些东西。”
苏云松了口气:“萧道友尽管说,在下无有不应。”
萧衔蝉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在苏云等待的目光中抬头:“我暂时想不到要什么,你先欠着吧,咱们击掌为誓。”
她在掌心画了一道誓约符纹,举手看向苏云。
苏云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萧衔蝉藏在芥子袋里的那本册子,估摸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抢走的几率不大。
一丛丛油菜花在风中起伏不定,荡起一波波金色的浪,苏云闭了闭眼,这才肃着一张脸,将手落在誓约符纹上。
两掌相贴,天道见证誓言成立,他目光微凉,只看着萧衔蝉不说话。
萧衔蝉笑得坦然:“行,既然已经立了誓言,咱们便一起看吧。”
她没有赘言,直接取出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册子很破,没有封皮,钻了个眼,用麻绳串起来,书页泛黄,单薄脆弱,好像稍微一用力就会撕碎。
萧衔蝉与苏云看到册子的第一页上就写了一句话——
「呐呐,人世间真的很肮脏啊,可是、可是……即便是像我这样的人,
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呢。」
萧衔蝉虎躯一震,这种语气……
苏云一震虎躯,赞叹道:“不愧是明元君。”
萧衔蝉斜眼看他,什么鬼,就一句话而已,他在赞叹什么东西啊?
她连忙翻过一页——
「冬天来了,雪花很美,但为何美丽的事物总是脆弱又哀伤?抱歉啊,我食言了,果然、果然我就是这样卑鄙的人,说什么守护,真是太可笑了!」
下面坠有日期和地址:泰平三十九年冬,鹅城,鸡鸣巷。
“泰平三十九年……”苏云喃喃,“明元君是关龠云氏九百零一代子弟中最出类拔萃的,他怎会以凡人王朝的年号为纪年?泰平三十九年,换成仙历的话……之后第五年就是明元君被选入昆仑宗天剑峰三弟子的那年。”
两仪境里的鹅城不大,似是城池被缩小后安放在秘境里,走过油菜花田,萧衔蝉看见一座爬满青苔的石头伫立在茅屋前,上刻鸡鸣巷三字。
两丈宽的巷子被违章搭盖的茅屋挤成蛇形,站在巷口往里看,视线被腐木支起的屋檐和晾晒的床单衣物挡住,漏下的天光在土路上切成碎金,是这条巷子唯一的明亮。
东家晾晒的破褥子还滴着水,西户窗根下堆着霉变的药渣,湿气裹着尿骚味在砖缝里生了根。
苏云驻足在巷口,有些骄矜地捂住鼻子。
萧衔蝉没理这个半路搭伙的队友,推开第一家摇摇欲坠的木门,霉味混着陈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这是间荒废多年的屋舍,炉灶早已冷却,灶台摆着几只豁口的碗,但墙上还挂着几把生锈的农具。
苏云见萧衔蝉已经开始检查屋舍,唯恐她率先发现了什么,于是施法在这条狭窄潮湿的土路上铺了一层锦缎,这才慢踏贵足,缓步走进来。
看见萧衔蝉翻柴火堆时惊得老鼠满地爬,苏云在门外犹豫地喊:“道友且慢”
“闭嘴,要么滚进来,要么滚远点。”
看见苏云那副嫌弃这嫌弃那的表情萧衔蝉就不爽,她头也不回,指尖抚过积满灰尘的铁板火炉——上面有几道浅浅的凹痕,像是有人在此经年累月打铁留下的。
角落里堆着发黑的账本。她随手翻开,泛黄的纸页上记着:
「初五,李四锄头两把,欠十五文」
「初九,王大娘镰刀一把,欠二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