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父亲。”她说。
阿奴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他当年并未死于长城工地,而是被秘密囚禁于北境寒狱,因其体内流淌着‘影蜕’血脉。三十年来,他靠一口执念活着,每夜默诵《割鹿愿经》,直到愿力感应源灯,唤醒沉睡的水晶宫。”
阿奴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
父亲……还活着?
“你要去救他吗?”盲女问。
“我要去。”他声音低沉却坚决,“不只是为了父子之情,更是因为,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照亮,我又凭什么说自己是执灯者?”
众人默然,随后齐齐抱拳:“同往。”
启程那日,全镇百姓自发点亮灯笼,沿河放流,形成一条蜿蜒火龙,送他们出镇。孩子们追着马车奔跑,大声念着刚学会的句子:“割鹿记,代代传,点灯人,永不眠!”
三个月后,他们穿越茫茫雪原,抵达冰川裂隙。水晶灯宫已升至半空,通体剔透,内里灯火流转,似有万千灵魂在低语。宫门前,矗立着一块巨碑,碑文仅有一句:
>**父燃灯,子承火,薪尽而光不止。**
阿奴独自走入宫殿,穿过层层光影,终于在最深处见到一人??
白发苍苍,衣衫褴褛,双手冻伤溃烂,却仍紧紧抱着一盏小小油灯,口中不断重复:“愿不灭……灯不熄……阿奴……要来了……”
“爹!”阿奴扑跪上前,抱住那人颤抖的身体。
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抬手抚摸他的脸:“你长大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像她……”
“像谁?”
“你娘。”老人哽咽,“她也是执灯者……死在护碑的路上……她说,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割鹿’二字,她的魂就会回来。”
阿奴含泪点头:“我记得。我们都记得。”
他取出铜钱,贴在父亲胸口。刹那间,铜钱爆发出璀璨金光,与水晶灯宫共鸣,整座宫殿轰然升空,化作一颗星辰,悬于北方天际,永夜不坠。
那一夜,天下共见“北辰新星”,占星官惊呼“帝星有变”,皇帝连夜斋戒祈福。而民间百姓仰望星空,纷纷点亮屋前灯笼,低声传唱:
>“铜钱暖,灯笼明,
>谁把余烬捂在心坎?
>不问帝王几更替,
>割鹿原上,代代执灯行。”
多年后,阿奴回到北方草原,在昔日山谷建起第一座“愿学堂”,收容孤儿寡母,教授识字、算术与《割鹿记》。他不再自称执灯者,只说自己是个“讲故事的人”。
但他知道,每当夜深人静,铜钱依旧会微微发热,提醒他??
愿未竟,路尚长。
火已传,人未亡。
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那盏灯,就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