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崽子在郑芷的肚子里睡了小八个月,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出来了。
熊熊一早请了徐大夫,家里药材补品也备下得齐全,可真到了生产那日,还是慌得不知道咋好。
屋子里围满了人,冯秋花、林白梧守在炕边,郑宏、熊熊站在门口子。
徐大夫嫌屋里人多浊气重,叫汉子们都出去等。
熊熊在边上磨蹭,迟迟不愿意走。
郑芷躺在炕上,歪个小脑瓜瞧他,倒没显得多惊慌。他羊水一早就破了,却不咋疼,方才说是饿了还啃了个大苹果。
熊熊挤到炕边上,将小哥儿的手攥紧,声音罕见的发着抖:“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郑芷咧嘴笑:“就又酸又胀的,倒不多疼。这有阿娘和白梧哥陪着,你出去等嘛。”
徐大夫又凶巴巴的赶了遍人,熊熊亲了亲郑芷汗湿的脑门,才不情不愿的出去。
他站在房门口的小院里,再不愿动。
哥儿生产是难事儿,再是准备的周全,也凶险。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郑芷的下腹开始震痛,一下一下的像是有把锯子在锯他肚子。
郑芷疼得直哭,冷汗一溜溜的往下滚,痛哼声断断续续,哑得厉害。
到后头整个人疼到麻木,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恍惚听见稳婆“用力、用力”的大喊,和阿娘呜呜咽咽的哭声。
天光黯沉,日落月升。
娃儿还没落地,汉子们在院儿里等,一个个沉默的木桩子似的。
林大川瞧着太夜了,去灶堂里做了糖水蛋,一碗一碗的端到汉子们手上。
到熊熊时,他轻声道了谢,却没接。
林大川点点头退开了,用余光瞧着这高壮的汉子,他下颌线绷得紧紧,唇角拉得平直,整个人紧张得厉害。
林大川知道他担心,可即便担心,也没完全乱了阵脚,小山似的身子往那一杵,镇得住场面,瞧着便让人心里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忽然传来郑芷疼到嘶哑的痛叫,紧接着冯秋花高昂的“生了、生了”的喊声里,一道又奶又亮堂的“哇啊啊啊”响彻院落。
郑宏愣了好半晌,才拔腿往屋里跑。
渊啸偏过头,看去一动也不动、仿如桩子的熊熊,拍拍他厚实的肩膀,笑道:“小熊生了,快去瞧瞧啊。”
高壮汉子这才木然的转过头,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可他还没迈出腿,就听耳边渊啸慌张的大吼:“熊熊!”
那顶可靠的汉子竟然猛的后仰,直直摔了下去。
好在渊啸眼疾手快,一把给人捞住了,不然他这块儿头,石板地都要砸裂开。
缓了好一会儿,熊熊终于勉强站稳当了。
他一手抵住墙,却再不肯人扶:“不碍事,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