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家之前,其实和家里闹得并不愉快。
那天陈斌带她回她家,对刘桂芳说许思睿他们打算把资助对象换为她。刘桂芳愣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困惑至极,问:“是不是搞错了,不是说好了让我们祥儿去吗,咋就突然换成宁宁了?陈老师,我这脑子实在不够用了,你给我说道说道。”
陈斌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地解释兼忽悠,好不容易才让刘桂芳理解了事实。
刘桂芳是一个容易随波逐流的人,听陈斌说祝婴宁去北京,效果和祝吉祥去北京是一样的,她便有些懵了:“怎么会一样呢?女儿读完书出来是要嫁人的,儿子才能成就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
陈斌费尽口舌,试图让刘桂芳明白现在是新时代,妇女能顶半边天,结果还没说完呢,祝吉祥就在一旁吼了句:“妈——是姐,是她抢走了我的资助名额!她和那个许思睿认识,肯定是她打电话过去主动要求换人的!”
刘桂芳听不懂何谓新时代,何谓妇女能懂半边天,但她听得懂“抢”,她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女儿怎么能抢儿子的东西呢?
也是祝吉祥吼完那句话以后,祝婴宁才挨了打。
挨打完,直到她离开家去坐火车,她和祝吉祥都没再说过话。后来她偶尔会与家里通电话,但通电话的对象也仅限于刘桂芳,不包括祝吉祥。并非她不想和祝吉祥说话,而是祝吉祥主动在避着她。
直至今天。
她本来还以为祝吉祥愿意同她说话,就代表他们俩已经重归于好了,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她再呆也能听出祝吉祥话里带刺。
她选择避开他的刺,沉默着埋头吃饭。
祝吉祥挑完了盘里大块的肉,又夹了颗水煮蛋,刘桂芳轻声制止:“欸,这你姐的……”
“我吃一颗而已,我们家又不是穷得连颗蛋都吃不起了。”
坐了这么久的车,祝婴宁本就被颠得没什么胃口,眼下更觉得胀得慌了,遂对刘桂芳说:“我没什么胃口,剩下这颗你吃了吧。”
祝吉祥看向她:“你真不要?”
“嗯。”
他伸出筷子将剩下那颗也一并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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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祝婴宁把蛇皮袋拖到竹席中间,给刘桂芳介绍自己带来的年货。
除了食物和祝大山的药,也有少部分日用品,比如内部含棉的塑胶手套。
祝吉祥捡起来一看,嫌弃得不行:“这啥啊?你买这东西干什么?”
“这个手套是洗碗专用的,冬天戴着洗碗,手就不会冻出疮了。”祝婴宁答。
刘桂芳笑着接过来,在手里摆弄:“这东西倒是不错,实在。”
“……没劲。”他又翻了个白眼,问,“我的礼物呢?”
“哦,有的。”祝婴宁从蛇皮袋里扒拉出一只崭新的手表,“你读高中了,考试什么的肯定需要用到手表,我就给你买了一块。”
祝吉祥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问:“这什么牌子的?Swatch?”
“不是。”她笑得有些窘迫。
“多少钱?”
“六十多,我看我们学校的挺多男生用这个,就……”
“才六十多?!”祝吉祥立马把手表扔回了蛇皮袋,满脸嫌弃,“你好歹买个大点的牌子吧?这种手表我怎么可能戴得出去啊,这不存心让我在同学间丢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