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预兆发生在开学当日。
早晨刚醒来,祝婴宁的右眼皮就狂跳不止。作为一个信奉马克思唯物主义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她没有在意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迷信说法,揉了揉眼睛就跟随许思睿出门了。
许正康没时间送他们,他们需要自己坐地铁上学。
早上六点半,地铁站的人不多,空座位很多,上面坐着的基本都是学生。许思睿正在用iPod听歌,耳朵里塞着耳机,祝婴宁不好去打扰他,只好抠着书包带子,坐在座位上盯着路线图神游天外。
到达了目的地,许思睿径直刷开出站闸,走向B出口。耳机里正放着Adele的成名曲《RollingintheDeep》,他跟随副歌的音乐节奏走得飞快,走出七八百米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猛一回头,身后是空的。
……
完了,该不会把人落在地铁上了吧?
他模模糊糊记起祝婴宁出门前仿佛跟他提过这是她第一次坐地铁。许思睿一个头两个大地往回走,祈祷她只是在出站口附近迷路了,而不是还留在列车上。
正担忧着,旁边的绿化树上骤然从天而降一个黑影,他吓得脚一滑,险些原地摔倒,站定了,眯眼一看,是祝婴宁提着一只小猫的后颈站在树下,由于清早下过小雨,绿化树下的泥土还是湿的,她往下跳时,鞋子连同一小截脚踝就这么水灵灵地扎进了泥土里,犹如一杆标枪被人笔直地投进扇形落地区。
“……”
许思睿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她手里那只喵喵叫的小猫上逡巡一圈,不用猜就知道她刚刚之所以消失一定是因为爬树去救猫了。他缓缓将那口气叹出来,伸手给她,把她从绿化带下的泥地里拔了出来。
白鞋已然变成了黑鞋,她在绿化带边缘蹭了蹭脚底的泥,尽量蹭掉了一些。
接着继续前行去学校。
高一随机分班,他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连楼层都不一样,许思睿比她高一楼。他戴着耳机继续朝上爬,祝婴宁在转角处同他分道扬镳。
想到要独自面对一班全新的同学,她难得有些紧张,在教室后门徘徊几秒,才壮起胆子,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
教室里已经到了一半的同学,大家三两成堆,正兴致勃勃地分享着暑假做了什么事,她走进来时,大家纷纷朝她投来视线,发现并不认识她以后,又相继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的人聊天了。
她按照讲台上的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同桌是个长发女孩,脸上化着淡妆,发尾烫成羊毛卷,身上散发出甜滋滋的果香,正转向身后,和后桌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
祝婴宁放下书包,想打招呼,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生硬且傻气的——
“你好!”
女生被她吓了一跳,用余光撇了她一眼,冷淡又疏离地点了点头,刚想继续和后桌男生聊天,嘴还没张开,就听她说:“我叫祝婴宁,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
这是在干嘛?自我介绍?
邵彦君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生硬的问好方式,尬在原地,尬了很久,才缓慢道:“邵彦君。”
“邵燕君?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哪几个字呢,燕子的燕?君子的君?”
后桌的戴以泽吃吃笑起来。他和邵彦君是异性闺蜜,从小学一直同班到高中,熟到不能再熟,他知道邵彦君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彦”字,基本上每到一个新班级,这个“彦”字都会害她被老师误认成男生。祝婴宁一开口就踩了个惊天地雷。
邵彦君的脸果然黑了几分,淡声道:“产字下面带三撇那个彦。”
“哦哦。”闻言,祝婴宁眼睛一亮,说,“原来是这个彦啊!好大气啊,真好听。”
她是真心夸赞,然而听在邵彦君耳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她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不再理会她了,扭头继续和戴以泽谈笑。
祝婴宁不知道还能怎么搭话,只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默默发呆。
随着时间流逝,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前后桌也渐渐被人坐满了,祝婴宁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人互相之间都认识。
她仔细想了想,猜测他们可能都是同个初中升上来的,她隐约记得许正康跟她提过,说这个学校有初中部。
……完了,这简直是最差的情况。她不怕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和陌生人从头建立同学关系,她怕的是这些人互相之间已经形成了圈子,已经固化的圈子是最难融入的。
然后就像是为了印证她的担心,上课铃响后,老师走进来,朝下面环视了一圈,熟捻地玩笑道:“怎么回事?怎么都是熟面孔啊?”
底下的同学也稀稀拉拉笑起来,管讲台上的年轻男老师叫“阳哥”。
老师和同学们其乐融融地笑闹了片刻,才端正脸色,说:“我看咱班上也还有几个生面孔,那我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洪青阳,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了。”
他讲了一通开学的套话,祝婴宁希望能尽快融入班级,因此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低头做做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