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直白的人,可面对裴故,那点子坦荡有时也会被衬得含蓄不少。
这人看向自己时总是毫不收敛,饶是这方面迟钝,也总不免被眼神烫到,下意识地扭头转向别处。
这一下转头后,反倒是裴故轻笑一声,由着她,眼睛不再紧盯追赶,慢慢低了下去。
“明日皇上的圣旨下来,我会去侯府过大礼。”
听他话头转到婚事,谢宁玉愣了一下,看向桌上摆好的纸笔,默认这事需得全须全尾地记下。
正要落笔,桌面上的纸却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抽过。
裴故把纸拿了过去,跟着又顺走她手上的笔,指尖相触,一如既往的温度。
“这是给我准备的。”
少年挑了挑眉,“公主呢,有什么要交代的嘛?”
谢宁玉皱眉,她虽说被俞泠教得知礼数,对成婚的流程却并不了解,听到裴故这么说,只以为他在问婚礼的具体操办,摇摇头:
“你若有主意,听你的便好。”
少年低低地笑出声:“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婚事,哪有自己拿主意的道理。再者,我不是在问这个。”
怕人被自己吓到,又羞赫地偏头,裴故克制着自己不抬头看她,嘴边扬起的弧度却是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我是问公主,成婚之后,我有什么要注意嘛?”
好奇怪的问题。
谢宁玉觉得别扭,这感觉极怪,往常只会出现在让她不悦的场合里。
可现在,面对裴故的笑,她分明是乐得与他交谈的,却偏偏还是有这种莫名的别扭感。
脑袋被那浅笑占据,思绪也乱成一团,不得已,只能胡乱地应付着:
“我听俞姨说过,嫁作人妇后每早要去跟主母奉茶?”
“是有这规矩,但你不必理会。我母亲和姨娘或许起得会比你还晚也说不定。”
“管家呢?还得操持聚宴不是吗?”
“定北侯府没有主母,这些事原先是谁操持?”
“府上的管事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提起这个人,谢宁玉脸上带着显然不同以往的底气与依赖,“论能力,甚至不比某些胡商差。”
俞泠。
裴故知道这个人。
而显然,这个人在谢宁玉心里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他歪了歪头:“公主打算把她带过来嘛?”
没有犹豫,面对这个问题,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
俞泠对定北侯府意味着定心骨,只要她在,即便眼下因为后继无人的门楣摇摇欲坠,也不至落得一盘散沙,真的随风飘散。
府上的长明灯亮着,而所有的英魂,都需要一个守灯人。
毫无疑问,俞泠一直以来承担的就是这个角色。
她没有理由为了自己过得舒心就把定北侯府的骨抽离。
而对于这个答案,裴故倒是毫不意外。
他执起茶杯,语气慢吞,说出来的话不知是在宽慰谢宁玉莫名紧张的心,还是在自我介绍府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