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完,安珏才算正式恢复工作。
钢琴春季考级在三月底,满打满算也就剩一个多月,过年时多松泛,过完年就有多紧张。
各大琴行简直可以用高朋满座来形容,除了学生,家长一抽空也会过来盯梢。
每个人都亮出高度紧张的姿态,要调音师随时待命,看哪架琴暂时空置,就赶紧叫来调试。好像这样也算事在人为,能增加合格的几率一样。
老师和钢琴数量有限,学生们仿佛在打堑壕战,一排撤下了,再换另一排不情不愿地补上。
这让安珏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课业之余,哪怕只有半小时休息,她都恨不得耗在钢琴上。
眼前这些孩子们哭着闹着不想触碰的东西,是她少女时期最可贵的奢侈品。
琴行内部的本职工作做完,安珏又跑了几家音乐教室和私人客户。
调音这工作乍听之下挺要技术,做久了就知道这更接近于体力活。遇到难伺候的琴,动辄四小时往上走,人站着工具掰着,没个好体力真撑不下来。
她也知道最近会忙,一早就在便利店买好了鳕鱼三明治。
没想到一连两天晚归到家,竟连三明治上的面包胚都没来得及啃上几口。
可这么晚了再吃东西,又容易睡不着。人过了一定年纪,身体机能真是开始全面返璞归真,脆弱又娇气。
安珏只好原封不动地把东西放进冰箱。
过了十一点,才有闲心去看手机。有四通未接来电,两条短信。
虽然号码未知,但她知道那是谁。
自从她和袭野重新走到一起,已经正好过去了半个月。
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还是各忙各的。偶尔去一个电话,对方也未必得闲,接不着的情况更多一点。
就算这样,安珏也安之若素。
能走到这步,已经极其不可思议了。
蓦然忆起两人还高中的时候,都没有手机,不一样过得好好的?
他是不想买,也没必要。她的则是意外摔坏之后,不好意思向家人再提。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错过了沉迷电子产品的最佳时机,长大后都有些提不起兴趣,不大用,也用不惯。
也可能是他们私心里都想留在过去,刻意避开了时代的日新月异。
所以这样的沟通频率,或许比冷战的情侣还少。可对他俩而言,已经多到有露馅之嫌了。
医院分别前,他说把一切交给他,说得云淡风轻。可她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都不说他父亲那里,就看他明明伤得那么重,才好转没两天,又没事人似的满世界跑了。
外人看他多光鲜,实则没有半点喘息的余地。
安珏点开短信,内容还是那样简洁:一定要按时吃饭。
这条是中午十二点半发的。另一条则在半个小时前:早点休息。
那样不羁的个性,嘱咐却这样老气横秋。
安珏觉得好笑,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一回比他还离谱:知道了。
回完就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刚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但今年底才给作者颁发荣誉。
翻了几页,她没怎么看进去。几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
低沉的男声被电波修饰过,乍听有点冷淡:“还没休息吗?”
这话问的,就算安珏在休息,也会被吵醒啊。
她翻了个身,左耳在枕头上压久了,有点痛,语气一时间也好不起来:“怎么光说我,你不也还没休息?”
说完才觉得像撒娇,还有点诱导的意思,旨在要他承认没休息是为了等她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