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麦滋滋的杂音虽然很弱,却一层叠着一层,也有了浪潮之势。
池叙的声音在最前头,越来越近:“是,已经赶到医院了。”
是庚泰的那些人。
更确切地说,是盛老爷子手下的人。
安珏向来识时务,立刻放弃挣扎冷静下来。
袭野的手从她僵硬的手腕下滑,滑进她的指缝,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北一区和二区之间有重症病房的专用电梯,而电梯门旁的显示屏,鲜红的楼层数字正在迅速上蹿。
袭野一眼看到,敲了向下键,却又避过电梯门,继续往前跑。猛地拐角时没忘记揽一下安珏的腰,以防她跌倒。
他手心烫得要命,隔着毛衣她都能感受到。
他们拐到南区,推开NICU旁边紧急逃生通道的铁门。可袭野没有带着安珏向下,而是往上跑。
安珏没问为什么,也无从解释这股安全感从何而来。他明明是那样不可控的一个人。但只要跟着他走,就是会莫名地不害怕了,无所谓了。
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她努力纾解着,可此情此景太过熟悉,根本解不开,消化不掉。
安珏看着前方正在开路的那个背影,今夕何夕,一时难辨,开口叫他:“袭野。”
袭野没有回头:“嗯。”
“这样跑着,总觉得很像……”
“像《泰坦尼克号》那段?确实。”
“不是。是像十年前的我们,你生日的那天晚上。”
袭野身形一顿,脚步却不停,只是将牵连的十指,默默锁成了无法解开的姿势。
现在的医院,不知为什么总修得跟个迷宫似的。
也不知跑到哪一层,仓促间,安珏只看到静脉用药调配中心几个字,然后又穿过两个门,前方无路,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两人躲在逼仄的楼梯下方,里头还摆着几盆散尾葵,细长的叶片扫在头顶,又刺又痒。
楼梯上头零星有人经过,或有交谈,步伐整饬。
若说十年前袭野勉强还能低头站着,如今他只能半俯上身,下颌完全贴着安珏的额角。
贴得这样近,他又久违地嗅到她身上的气息。
而气息唤醒的记忆,是明中教学楼后花丛被露水打湿,也是小东巷不再洞开的窗台。
是他还没有经受暴雨的十七八岁。
他只得屏息,再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隐忍,嗓音不免发涩:“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安珏没说话,片刻后还是抬起脸,是再也不能忽视他的热度:“你是不是还在发烧?”
也是了,他才受过那么严重的伤,就算度过危险,肯定还有后遗症状。都说病去如抽丝,怎么耐得住这样剧烈的跑动?
两个人的手还握在一起,安珏想抽出来试一下他的额头温度,却根本抽不出。
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姿势有点别扭,也被袭野察觉,扣进了他的掌心。
他眼中弥漫潮气,呼吸也潮热,胸腔震得产生嗡鸣,触碰她,挤压她,意味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