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站在抚州城隍庙紧闭的朱漆大门前,
他迟疑片刻后,叩了叩冰冷的门环,门环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无声地开了条缝,陈最良探出头来。
他阴鸷的目光在陈最身后梭巡片刻,确认只有他一人,他微微地松弛了一丝。
那个诡计多端鬼差没来……很好。
“进来。”陈最良的声音干涩沙哑。
陈最踏入这间他曾鸠占鹊巢几十年的庙宇正殿,一股奇怪湿腐阴冷之气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抬眸望去,陈最良正端坐主位,面目严厉如铁,他没有多想,许是自己在冥界待的时间长了,产生的错觉。
“你可想好如何补偿?”陈最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陈最默然。
他将背上沉重的荆条卸下,“咚”一声砸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他撩起衣摆,双膝重重跪下,朝着陈最良的方向深深叩首,额头触地。
“之前……是我的过错。”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让您,让此间众仙神,无故被囚禁荒芜几十年……此罪滔天,不敢奢求您原谅。”
他抬起头,清癯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只求……您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认错态度堪称卑微。
陈最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赎罪?”他慢悠悠地重复,站起身,踱步到陈最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说得轻巧。你打算如何赎?拿什么赎?”
“我……”陈最被他问得一窒,他孑然一身,无根无基,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不清……还能拿什么赎?他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看你这副样子,赤条条一个人,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陈最良语速陡然加快,带着积怨已久的狠戾,“囚禁正神!断绝香火!让抚州地界几十年神道不彰!多大的业障?!我没立时将你押解阴司,魂飞魄散,已是天大的仁慈!”
他绕着跪地的陈最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陈最的心尖上。
“当年!你像条死狗昏倒在我庙前!我看你孤魂野鬼,一时心软收留!给你香火栖身!结果呢?!”
陈最良猛地停在陈最身后,“换来几十年暗无天日!如同牲畜般被囚禁!陈最!你说!我与那救冻僵毒蛇的愚人、那收留中山狼的东郭,有何异?!可悲!可怜!更可恨!”
这一番诛心之言,狠狠地扎进陈最混乱的神魂。
巨大的愧疚和自厌如同冰水灌顶,让他浑身发冷,指尖都在颤抖。
他猛地抬头,那双泛红的眼睛里盛满了破碎的痛苦和无措,声音嘶哑:
“我……我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如今……孑然一身,不知来处,更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