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奔跑起来,两侧风景开始往后退行,耳畔有风声掠过,婉心中有说不出的欢乐,这些年来,她一直期盼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再往前行,视野变得开阔,道路汇到荒原。马似乎也许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跑过了,速度更加快了。
这时,白马突然似受了惊吓般扬起了前蹄,婉整个人被掀到了半空中。允本来在后面不疾不徐地跟着,看到前面情景,立刻驱驰超影飞奔过去,允起身接到了从半空摔下的婉,又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刚刚的一瞬间如同在梦里,婉从允怀抱里脱身下马,朝白马走去,白马也似愧疚似的低着头,婉不解地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侍卫忙上前仔细查看,大约是哪个路过的将士遗落了一枚利箭,那箭穿过马蹄铁,刺到了白马小腿处,小腿隐隐有鲜血渗出。
允忙招呼侍卫为白马取出了箭,又简单做了包扎,但当下显然是骑不得了,只能让它慢慢地踱回去。
天色已晚,允和婉也只得往回赶路。几个侍卫牵着白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婉刚被白马掀翻在空中,此时想来依然是后怕,幸得允眼疾手快,不然自己定然要受伤。“大王,谢谢你刚才救命之恩。”婉感激地说道。
“刚才确实吓人,也怪这匹白马还没有受过太多训练,改日再让驯马师给你挑选一匹良马吧。”
“不必,我和它颇有些一见如故,其实刚刚白马步子有点犹豫,是我不够了解它的脾性,才害它受了伤。多谢大王的美意了。”
“你若真的谢我,不如答应我一件事。以后直接唤我的名字罢,你我原本。。。”允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把夫妻二字说出口。“总叫我大王也太生疏了。”
婉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婉儿知道了。”
“秋天的天黑得早,你我若这样走下去,估计咱们回城还要一两个时辰。你若不介意,不如和我一同骑上超影,让它载你回去吧。”
婉本能想拒绝,可几个侍卫牵着白马,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婉没有其他选择,默默点了点头。
她跃身上马,允也跟着上了马,马身虽然拥挤,两个人却一前一后,中间空出一段空隙。谁知这超影本是匹烈马,见有陌生人上马,不待主人命令,竟一下朝前冲去,婉刚受过惊吓,这次又直接倒在允的怀里,允喝令让它慢下来,它却似反抗似地直接飞奔起来。
允担心婉被摔下马背,紧紧地搂着婉。婉也吓得紧抓住允的手臂,心中祈祷这马能慢下来。超影大约奔跑了一两里路,才慢慢地停了下来。婉总算喘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陷在允的怀里,满头满脸似乎都被允身上陌生的男性气息环绕。
婉庆幸天已经全暗了,不然自己烧红了的脸就无处躲藏。她挣扎着希望空出些距离,谁知额头正好蹭上允的下巴,硬硬短短的胡渣扎在脸上有种奇异的感受,婉瞬间不敢再动弹了。
还好超影速度配得上它的名字,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鲁宫就近在眼前了。允送婉来到了凤藻宫门口,婉下了马双手作揖,说道:“夜色已晚,大王今日也劳累了,婉就不劳烦大王再送了。”说罢,一溜烟钻进了凤藻宫,不给允跟进去的机会。
允站在门外,不觉笑了起来,他发觉自己许久没有这么惬意的笑了。原来这少女也不是时时如表面上如此镇定,她刚才的慌乱和紧张不亚于自己。
他又暗笑自己,他和她原本早已结为夫妻,可现在,他却似初次陷入恋爱的少年为她诚惶诚恐。“超影,干得好!”他轻拍了拍超影,然后牵着马在月色下慢慢离去。
凤藻宫里,阿娇送上了夜宵,望着烛影里一脸沉思的婉,不解地问到:“夫人,今日可是有何不开心的事?”
“阿娇,你说我和大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婉一脸迷茫地望着阿娇。
阿娇笑了:“大王是鲁国国君,您是鲁国夫人。这不仅在国内人人皆知,诸侯之间亦是。”
“可我与他不过是政治联姻,两国各求所需。”
“虽如此,但他确是你的夫君,是你在鲁宫的依靠。”
阿娇退下了。夫君?他的心早已在别处,而她的心亦没有空间。他近日的靠近,让她有隐隐的害怕,但也有说不清的隐隐的期盼。
她已经是经历过恋爱的人,明白允这样的靠近意味着什么,刚刚两个在马背上,她心跳如擂鼓,那是害怕还是?她去年嫁入鲁国以来费心维持的边界是如此的可笑,只要允想,就可以随时打破,即使他强要自己,自己又能拒绝吗?
她无法拒绝他,不仅因为他们是夫妻。轻而易举,他就可以为她打开新的大门,关于自由,关于其他。
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无法拒绝他,刚刚允的气息环绕着她时,慌乱中她竟可耻地有些依恋,那种温暖她曾经得到过,又失去很久了。
这一年来,她很孤独,一种没有希望和未来的孤独,一种被往事纠缠的孤独。她希望沉溺于此,可生命那么长,人总是天然的要寻找快乐,特别是快乐来靠近她时,她没有勇气拒绝,尽管那快乐也许不过是昙花一现。
出游的日子很快就定下来了,原本太史推荐九月十九,但允似乎等不了太长时日,最后选定了九月初三。
主仆一行人,史官、侍卫、御医、御马等加起来,大约二三十人。允特意交代此行了解民情为主,故沿路并不有意屏退众人,穿衣打扮也只是做平常富商模样。婉和允有时坐车,有时骑马,遇到路途平坦处,偶尔也下车步行。秋日天躁,车马出宫行了几十里,连人带马便觉得口感舌燥。
眼见着离驿站还有十几里路,允看到前处有一处村庄,便让小臣前去借水。谁知那小臣去了一会儿,又两手空空气鼓鼓地回来了:“遇到一个蛮横无理的老糊涂,不肯借我们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