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刚从沙发上起身,就听到身边有人低声道:“走吧。”
她抬头看见陆泽川站在她身后,没穿校服,双肩包里塞的鼓鼓囊囊,看上去像个误入学生群体的游客。
“去哪?”她下意识问。
“早餐。”他说。
“不是……酒店有早餐。”范语指了指服务台后面的餐厅。
“不好吃,”陆泽川话说得干脆,“不值。”
“……”范语愣了一下,“那你想去哪吃?”
陆泽川已经朝外走了,“我看见旁边街口有一家店,瓦罐汤和拌粉。我们去试试?”
范语赶紧也脱下校服塞进背包,下意识地跟上,边走边问:“你确定还有东西吃?这种老式城市的门店这个时间都快关门了吧?”
“所以我们走快点。”陆泽川低头朝她笑了笑,“我都闻到香味了。”
他们匆匆穿过酒店大堂的玻璃门,外头是典型的清晨景象,雾气只在街上留下最后一丝痕迹,地面是湿漉漉的石砖。只有稀稀落落的行人,街道边的梧桐叶上挂着一层未干的露水,有青草味和水汽混合的味道。还夹杂着一缕食物的鲜香。
那是从一间老门面里传出来的:塑料布门帘、冒气的铁锅,还有用大汤瓢舀汤时欢快的水声。店门前已经有几位穿着短袖的当地人坐在摆在外面的桌椅上吃早饭,边吃边吹热气。
店里不大,老旧发亮的桌椅挤在一起,即使身材娇小的范语穿梭在其中也像女篮队员。墙上挂着一张已经褪色的菜单,后厨有个戴眼镜的阿姨正在大锅前翻炒,勺铲碰撞声此起彼伏。
他们坐在靠墙的一张小桌边,桌子有点旧,漆边掉了几块。陆泽川点了两碗汤和两碗拌粉,点完之后把菜单交给范语,等女生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才点单。等老板娘端上来时,范语才惊觉自己其实真的饿了。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靠谱?”她拆开筷子,有些垂涎地看着碗里颜色诱人的粉。
“我闻出来的,”陆泽川低头笑了笑,舀了一勺汤小心地吹着气,“你和方初寒说肚子饿的时候我搜了一下附近的早餐店。”
拌粉是辣口的,配上瓦罐汤。没有什么精致摆盘,白瓷碗就那么一放,筷子也是那种光滑带着点旧痕迹的塑料筷子。但热汤一入口,范语几乎立刻就被唤醒了。
“好喝。”她眼睛亮了。
陆泽川从汤里夹了一块排骨,“你不觉得这比酒店早餐好一百倍?”
范语忙不迭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继续埋头喝汤。她还没吃完,脸就被汤的热气熏得发红。两个人坐在靠墙的小桌边,外头街上的人声渐渐喧嚣,热气和锅声混在一起。
瓦罐汤颜色清亮,炖得恰到好处,一勺一勺舀着喝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热汤浇灌的植物,逐渐舒展开来。
她吃得快,拌粉没多久就见了底。陆泽川反而吃得慢一点,边喝汤边看她,眼里闪着一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你老是看我干什么?”她终于察觉,有些警觉地停下筷子。
“看你反应,回家让叔叔也做拌粉好了。”他慢条斯理地回答。
座位狭窄,两个人桌下的腿几乎要贴在一起,范语动动脚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下。
他们吃得太专心,甚至没有注意到时间。直到店里的人陆续离开,塑料门帘被风吹得尾端轻轻摆动,范语放下筷子,带着一些饱食的惬意,随口对陆泽川说:“我们再坐一会吧。”
陆泽川笑了一下:“那就再坐一会儿。”
于是他们真的多呆了一会儿,范语撑着下巴看街边骑自行车的学生、穿西装步履匆匆的上班族、踩着拖鞋出来买菜的老人,锅勺声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阳光带来的温度在缓慢上升。
范语搅着碗底最后一点粉,看着对面同样轻松惬意的陆泽川,忽然觉得这顿饭比她想象中任何一次远途出行都来得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