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霍柏桦下朝的功夫,霍长扬已经将一套剑法反复练习十余遍。
直到傅月柔嘱咐他先歇会,霍长扬才回屋摆弄他师父留下的物件——是一沓图纸和几种矿石。
霍长扬照常临摹着,又绞尽脑汁想法子将那堆图纸制成实物。
可惜这些火器暂时不能摆上台面——杀伤力太大,制作工艺尚不成熟,一旦曝光就容易被有心之人窃用。
这些都是他师父告诫他的,在师父遇难的前夕。
但除了霍家人,没人知道霍长扬曾拜曾少白为师。他不仅学到曾少白的一身功夫,还将曾少白的毕生心血全数继承——曾少白在离开东京城的前夜就将所有火器图纸以及制作方法告诉了霍长扬。
霍长扬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曾少白对他说那番话,就像是再也不见的态势。
可惜第二日正午,他们师徒二人已经阴阳两隔的情况被一则山匪围剿曾少白,无人生还的消息佐证。
那时,霍长扬说什么也不相信,他打算去那山道实地探查情况,或是去三法司报案。可惜他被霍柏桦一掌劈晕了。
等他再醒时,霍柏桦又将这件事实陈述予他,告诫他不要冲动,若想找到真相只能偷偷寻找线索,切忌让旁人知晓他与曾少白的关系。
那时还是咸平五年,霍长扬也不敢肯定曾少白的死究竟真的是山匪所为,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他顺着山匪这条藤蔓逐渐向深处摸索,结果藤蔓突然断裂——官家在得知曾少白出事后就派军将山匪一网打尽。
剿匪确实是官家应该下旨的,毕竟他也曾师承曾少白。就连朝臣联名检举曾少白结党谋逆,官家都能看在曾经的师徒情分网开一面,准曾少白告老辞官,这就没有理由在曾少白回乡途中做手脚。
即使山匪的线索消匿,霍长扬也不肯放弃探查真相。
他向国子监告假,一路奔波辗转于那条山道附近的几个城镇,甚至还远赴曾少白的故乡。
有心而为的事皆无所获,无心相助之举却有意外之喜。
霍长扬只向国子监告假半年,已经临近最迟的归途时间,他不得不毫无线索地回去。
可在路过一家馄饨摊时,正巧目睹一个乞丐偷包子却被老板抓个正着。
不过是两个铜板的事,可那乞丐抬头道谢时立即震惊万分,霍长扬也在认出他就是曾少白小儿子身边的小厮后万分惊喜。
他双眼浸润,刚就着几碗馄饨吃饱,就忍不住向霍长扬哭诉。
半年前,他作为曾家小厮自然跟着曾少白全家一同离开东京城。可他昨晚贪凉,吃坏了肠胃,只好中途离队。但当他想赶上曾家的队伍后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他没有胆子,只能躲在灌木丛里,看着山匪斩杀曾家人。
霍长扬听乞丐说到此处,紧蹙着眉头立刻前倾发问:“那你可记得那些山匪有什么异样?!”
乞丐摇头,忽得看见霍长扬剑柄上的玉质剑穗,“霍郎君,我记得其中有个山匪的大刀上也有一枚玉佩,样式和质地从远处看去就是上品!还有张靖柳!”
乞丐哭诉至此,咬牙吐露他的疑惑:“官人出事的一月前,张靖柳深夜来府找官人。两人在书房大吵了一架。”
他说完,又拍桌靠近霍长扬,而后举起三根手指立誓:“霍郎君,我说的绝无半分虚假。曾家对府上的奴仆都是极好的。主家出事,我却畏缩至此已然惭愧终生,万万不敢言谎!”
霍长扬当即扶起乞丐,郑重地看向他,良久才道:“你可否细说那夜的情况?”
“当时小郎君为了完成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需要一本史论。他吩咐我去书房找官人要一本,于是我才能目睹管家带着张靖柳匆忙从侧门去到老爷的书房。张靖柳进去后,管家就离开了。而当我走近书房的时候,官人突然怒喊‘不可能’,还让张靖柳滚这类的话。我也不敢偷听主家的事,只是一会就折返了。”
霍长扬若有所思地点头,而后拿出一个银锭子塞到乞丐手里。“你可否还记得山匪身上的那枚玉佩的模样?”
“好像是。。。。。。是环形的,中间是圆的,上面好像还刻字了,但我不识字。”
“多谢,往后保重。”
霍长扬揪着这条线索,一回到东京城就将张靖柳的信息摸索透底,所有消息皆止步于——他与曾少白是同朝好友,当年他们的妻甚至相互许过腹中孩儿的姻亲。可到最后,张靖柳竟然成了检举曾少白关键的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