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串链子,盛菩珠再熟悉不过。
自有记忆起,每一次病得厉害,阿娘就会把珍珠链缠在她手腕上,好像这样,她就能得到神明的庇护,岁岁安康。
盛菩珠望着手腕上的珍珠链,怔怔出神,苍白的唇勾了勾,她想伸手去摸,才稍稍抬起来,就被另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乖,不要动。”
“云灯大师在替你把脉。”
盛菩珠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站了很多人,杜嬷嬷和耐冬她们抱头痛哭,寿康长公主眼睛也是红的,阿娘和家中婶娘,还有祖母、兄长以及妹妹们都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
盛菩珠说不出话,几番睁开眼睛,又累得像是随时能再次昏睡。
云灯大师重新写了方子,交给一旁的严嬷嬷,道了声佛号:“盛娘子是有福之人。”
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寿康长公主什么也没说,只是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等人都离开,谢执砚在盛菩珠榻前站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屈膝,把人扶着抱起来。
他照顾人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力道正好,动作也轻柔,盛菩珠浓密的长睫颤了颤,因为睡得太久,杏眸里雾气弥漫,是茫然的模样。
“我好累。”
“从登州回长安,路途实在太远,你把我抱在马背上,颠得好难受。”
谢执砚声音压得极低:“菩珠醒了吗?”
盛菩珠眨着眼睛望着帐顶的承尘,呆愣许久,像是终于才发觉自己还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并未完全抽离。
她抓住谢执砚的衣襟,软弱无力的嗓音:“醒了的。”
“梦见登州了?”谢执砚问。
盛菩珠指尖用力,把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嗯。”
“梦见阿耶了,还有许多人。”
“你来接我,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走。”
“谢执砚,你好凶啊,在梦里我都看不清你的脸。”
谢执砚凝视着盛菩珠苍白如纸,脆弱如薄瓷一样易碎的身体:“委屈了,你就凶回来好不好。”
“怎么样都可以。”
盛菩珠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冷香:“身上难受,我想沐浴。”
大病刚醒,实在不适合沐浴。
谢执砚没有心软:“沐浴不行,我替你擦擦?”
盛菩珠脸颊鼓了鼓,抿了一下唇,在害羞和难受之间纠结片刻,勉为其难答应:“嗯。”
谢执砚从浴间端来温水,盆沿搭着雪白的巾帕,铜盆就放在榻旁的春凳上。
帕子浸湿,拧得半干。
等擦拭完毕,谢执砚取了干净的单衣为她换上,看似平静的神色,唯有微滚的喉结,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时辰还早,困吗?”
“嗯,还是有些困,好像怎么也睡不够。”
盛菩珠往床榻里侧挪了挪,很大方地让出一个位置。
谢执砚在她身旁躺下,长臂伸过去,小心把人搂进怀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郎君。”
“近来很辛苦对不对?”
盛菩珠抬起手,动作很轻很慢,她一点点抚过谢执砚利落的眉眼轮廓,指尖肌肤犹如一片初融的雪,带着未褪的病气,最终停在他下颌新生的青灰胡茬上。
那触感粗粝,微微刺痒。
她像是被吓到,蜷缩一下,又缓缓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