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覆舟眼中属于“江小鱼”的桀骜和破釜沉舟的光芒亮了起来。
“好!”他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水珠顺着紧绷的肌肉线条滚落:
“就听你们的!摊祈宴那天,小爷我就去会会那扶登工正!”
【沧江工部营地·庆功宴当夜】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数十堆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夜空。
烤全羊滋滋冒油,浓郁的酒香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巫工们卸下了数月来的沉重与疲惫,脸上洋溢着工程告捷的喜悦和放松,高声谈笑,相互敬酒。
萧氏商队的管事们、随行的兵丁吏员也都融入了这欢腾的气氛中。
宴席主位之上,太子南宫昭铭一身月白常服,虽也有些病气,但眉宇间也舒展了几分。
准太子妃萧春和端坐其侧,一袭天水碧宫装,仪态万方,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偶尔扫过喧闹的人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扶登秦作为工程总工正,自然坐在靠近主位的重要席次。
她穿着一身崭新的水青色巫工常服,发髻间只簪了一根素银簪。
扶登秦面前的案几上摆满了珍馐美馔,杯中酒液澄澈。
然而,她的心思显然不在此处。
五个月的殚精竭虑,身体上的伤痛早已愈合,腕骨处的夹板也已拆下,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可她心底的沟壑,却从未被填平。
阿桃拄着拐杖,在年轻巫工搀扶下努力行走的身影;
那份被萧春和轻描淡写归为“折中”与“旧例”的铆钉事故报告;
还有……那个她依然未曾得到的、来自最高处的“解释”。
这一切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与眼前这烈火烹油般的欢庆格格不入。
她机械地端起酒杯,回应着同僚们的敬意,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烧感,却暖不了那颗被冰封的心。
扶登秦的脸颊因酒意泛起薄红,眼神却愈发显得空洞,周围的喧嚣也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终于,在又一波敬酒潮涌来时,扶登秦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窒闷。
她放下酒杯,对身边的姜涣低语了一句:“我去透透气。”
便悄然起身,离席而去。
扶登秦的身影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营地边缘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江岸。
凉爽的夜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宴席上的燥热和酒气,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分。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将胸中的郁结随这江风一同呼出。
几乎在扶登秦离席的同时,主位上的太子放下酒杯,目光转向坐在下首不远处的公孙止。
公孙止已换回深蓝色官袍,气质沉凝,正安静地品茗,与周围的喧闹保持着距离。
“公孙先生,”
太子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
太子:“此番下山,不仅为沧江安澜立下大功,重掌大理寺亦是众望所归。只是,先生年岁也不小了,功业虽重,家室亦不可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