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儿,他怎么老在苏小娘子跟前露怯啊?
苏绒眼瞅着张不易一脸窘迫,又想起他之前活像个操碎了一颗老妈子心的管家婆,一边嘴里吧嗒吧嗒念个没完,一边半拖半架地拉着那位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张先生往外走。
她刚才强绷着的促狭劲儿终于彻底破功,嘴角怎么也压不住地翘了上去。
“张录事,之前给你送去的那泼皮审得如何了?嘴巴撬开了没?”
被叫住说正事的张不易立刻状态恢复,转回半个身子来。脸上那股子焦虑劲儿就像潮水退去似的收了大半。
他望向苏绒,先是极其迅速地左右瞟了一圈,才把身子往苏绒这边略倾了倾。
说话的速度还是快得像竹筒倒豆子,但声音却压得低低的,透着一种极力按捺却掩不住的兴奋。
“撬他?根本费不着使大劲,卷宗当场就弄好了,当天晚上就派马给林大人送去了。”
“您猜怎么着?林大人那头信使,上午就把回函送到衙门口了!”
不是……
不就一个泼皮,怎么还让林砚知道了?
苏绒听得有点懵,但眼前的小录事似乎是认真的。
张不易把事情交代完,就清清喉咙,捏住腔调开始学林砚那又冷又平的声音。
“审得甚好。留其精要口供及旁证,扣于大牢,待我归来亲审详究,必不让宵小逍遥。”
最后一个字刚飘出来,他立马就切回自己原本的调门。
可那说话的节奏却不由自主又提溜得快了起来,里头那股子压抑的小激动直往外冒。
“林大人说了,案子要等他回来亲自审!关键,关键是——”
他竖起一根食指,神神秘秘地挡在自己嘴边,眼睛里像落了星子一样亮闪闪。
“大人他特意、专门、打了招呼!让我务必、千万、一定得把这句原话当面递到您耳朵里——”
“什么话?”苏绒忍不住扶额,嘴角无奈地抿成一线:“不易,讲重点。”
张不易被她一说,这才仿佛把天马行空的思绪扯了回来。
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将脸上那点神秘又兴奋的表情努力压了压,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像是要报个天大的喜讯。
“林大人说——”
苏绒看着眼前的人刻意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最重要的那几个字,然后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
“雪姑生产前他一定回来,诸事莫忧!”
少女那双清亮得能映人影儿的杏眼,先是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圆,紧接着一道明晃晃的了悟,就咻地一下像流星划过眼底。
那原本弯弯翘起的唇角又扬了起来,只是这一回不再是促狭玩闹的弧度,倒像是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嗔恼。
像是在嗔恼某个打空头支票的家伙。
再搅和上一点忍俊不禁的好笑,搅合成了一碗难以名状的汤水。
呵!
心尖尖上,就像有只淘气的猫爪轻轻挠过,夹带出那么一丝她自己都还没咂摸透的味道。
有点儿甜,有点儿恼,还有点儿意料之外的得意,像尝了一颗裹着青桔粉的蜜糖果子,复杂的酸甜在舌尖化开。
林砚什么时候竟也跟她学坏了,会画饼了?